叶澜领着从大宋带来的下属随从,一行十几人来到了她父亲叶相的故识——林太傅的府上。
林府门庭高立,朱门青瓦,大门前还辟出一左一右两块小地,植了两株梅花。自有一番书香门第的清雅秀致,叶澜一来便对这里颇有好感。林府似在摆宴,她初来乍到看门的小厮并不识得,问她可有请帖。她哪里有什么请帖?又不愿大张旗鼓的说自己是大宋使臣,惊扰主人。便只好再三请他通传,谁料这小厮倒是个硬骨头,始终不肯。
不得已,叶澜从袖兜儿里掏出个金锭子,正准备给他。好巧不巧,这时有位青衣男子经过,正要进门,见她面生,又如此行径,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叶澜愣了愣,只见那小厮毕恭毕敬地行礼,唤他“殿下”,殿下?她便在心中暗暗揣度此人身份。
小厮引叶澜进去时,她问了一句:“你们府上,这是有什么盛事?”
收过金锭子的小厮痛快道:“是老爷六十大寿”。
“方才那位,是你们府上公子?”叶澜见他现在答得痛快,便又问。
那小厮忙摆手,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位可是当朝太子。”
太子?北辽?那岂不……岂不是那作画之人,那位名动天下的辽国太子。
正思忖间,已近了前堂。叶澜掀开帘子,缓步堂中,宴上已座无虚席。此宴大约都是北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见她进来,纷纷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小女子大宋丞相叶璟之女叶澜。家父知我此行,特令小女子备下薄礼,父亲手书一封前来拜谒大人,不知大人寿辰,今日实在是唐突了。”叶澜俯身行礼,拜过为首那气一番。
林太傅轻捋髭须,笑道:“原是叶侄女,不必拘礼。贵国来使之事皇上已派人知会老夫。侄女就留在府上住下,过几日焚园诗会可与老夫同去。”
下人引叶澜入席,她是别国来使,身份到底不同些。便恰好落座在那位太子旁边。方一坐下,众人便议论纷纷。
有位衣着不凡的男子向着林太傅道:“太傅可曾听闻这位叶姑娘的才名?”
还未待林太傅回答,便马上有人应道:“叶姑娘乃大宋国第一才女,谁人不知?”
“是啊!这焚园诗会,姑娘一定要去!”
一时气氛高涨,场面颇热,叶澜敛眉轻笑,忙道不敢当。
话罢,她默默垂头,恰好见身旁这位太子斜睨了一眼,似有不屑之意,但她分明看到,还有一丝讶然。再去看他时,他却只是默然自饮。
夜色甚浓,月只余玉带般窄窄一牙儿。男子坐于案前,房中未点烛火,只有暖炉烧的旺盛,映地男子俊美朗硬的面庞忽明忽暗,本是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平添了一丝冷厉。
堂上一位侍卫打扮的男子拱手站着,似是在汇报什么。
案前的男子始终倾耳听着,没有言语,直到临了,才好似低低叹了声:“总归是来了。”
半晌,又赞赏道:“事情办的不错,如今人既来了,那边的消息便不用散布了。”
……
三日后,奉天,焚香园。
五年一届的焚园诗会,是北辽最隆重的民间盛会。叶澜此次来此,虽是有逃脱大宋困局,摆脱入宫的命运之意。却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想看看这盛大的焚园诗会。会一会北辽的才子才女们。
想当年,辽人本是关外番邦,民风彪悍,人强马壮,尤善骑射。百年来屡出明主,带领辽人开疆拓土,习汉人文化,与汉人通婚。几代以来,日益昌盛,这数十年,已夺了大宋北疆大片领土。
人云焚园诗会热闹非凡,叶澜只觉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整个园子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尽显北地民风。来之前她曾特意了解过,这次诗会一共要持续四十三日,两相对咏,直到最后胜出者,加官进爵,金银财宝样样都是不会少的。——可说虽是民间盛会,少不了朝廷推波助澜的。
今日,焚园诗会初开,叶澜特意早早地来到了奉天北郊的焚香园。园子里却还是已来了不少人,且四处一看,便觉绝不乏才子佳人。叶澜随意转了转,竟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那只是浅浅淡淡的一个背影,让人觉得缥缈无影。她不受控制地多瞧了两眼,无由地想起一句话来——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正直腊月,北地寒凉,几乎人人瑟瑟缩缩。他却一身白衣,外罩一件厚厚的紫貂大氅。孤身一人,滞留雪中。显得超然于世。在朦朦胧胧的雪地掩映下,她直看得痴了,一时心神恍惚,竟好似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叶澜抬眼望着,还未来得及收回,他恰好回眸,一时间四目相对。她却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溺在了那双含水的凤目中。他见叶澜,微敛薄唇,颔首而笑。没了前时见面那些个鄙薄不屑,倒真如她闺阁所念那般,实实在在是个令女子一见丢了魂儿的妙公子。
“公子,好巧”叶澜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他一袭素衣,身边也未带随从。想必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身份,她便只称他公子。
光风霁月,傲立雪中的梁太子垂眼看了看叶澜,缓道:“原是叶姑娘。”
叶澜有些受宠若惊:“那日一面之缘,不想公子还记得小女子。”
“叶姑娘蛾眉螓首,一见难忘。”叶澜是打心眼儿里不敢轻视这位爷,到底是朝堂上摸爬滚打的,嘴上的功夫实在了得。
“公子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