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的茶,梁墨萧想起刚刚夏桀手捧之物,所以这茶是故人所赠?心中转了一圈,口上依旧平静地说道,“陆正则?”
“确是他。”琉璃举起杯子先闻后品,茶水入口后清淡绵软,微苦不涩,茶韵悠长,带着些许雪水般的清冽,齿颊留香,暗暗点头,这批茶制的不错。
陆正则,陆家三房长子,是陆家这一辈中唯一出色的人物,时任户部侍郎一职,若不出意外,将他外放一段时日,回来后大约就能荣升一级,而当今的皇后却是陆家二房的长女,但因二人如今作为陆家的倚仗,相处起来反倒比自己嫡亲的兄弟还亲厚些。
“看起来,人不错。”
琉璃说起今日所见,在回来的路上,虽也是人潮如流,但车驾还是能平稳地前行,但因前方还走着一顶青布小轿,稍微慢一些罢了。行到快进入城东鸿鹄大街的时候,夏桀忽然勒住了马,将车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夏桀的驾车十分稳妥,在外人看来猛烈的停顿,对于琉璃来说只是身子微微向前偏倾了一下。
琉璃坐在马车里,稍稍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是一位城外的老农挑了两大筐西瓜想去城东北的集市上卖,谁知因为太重以至于挑在担上的麻绳被磨断了,两筐西瓜在路上一顿翻来滚去的,还被砸烂了不少。
本就是两厢路口,站在一旁围观的百姓不少,都是指指点点的在看热闹,零星才有几个站出来帮忙捡西瓜的。
前头的轿子停了下来,琉璃的马车随在后头,自然也需停下等候。
这时一道醇厚的嗓音响起,“老伯,你这剩下的西瓜我都要了,可否帮我担去东面的陆府,送到后门有人会同你结账。”声音平和,不骄不矜,转而又似在对身边的人说着,“青云,你帮老伯拾取一下。”
“好,好的,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老农的声音带着丝轻颤,更多的则是惊喜。
这是谁?说话做事如此妥帖,这一段简单的话既解决了老农的困境,又保全了老农的自尊。琉璃挑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黛蓝色的身影,身量微长,直裰的长袍不显富贵,明眼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料子的特别,飘逸而简约。
从百姓的窃窃私语中听得,此人原是陆正则。
梁墨萧听完后,点点头,“大部分的陆家人自觉家中出了一朝皇后,其子又稳坐太子之位,做事向来张扬惯了,只有这个陆正则不同。”
琉璃抬头看向他,一声不响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将手中的空杯向前一递,顺而在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示意琉璃给他满上,琉璃执起青莲杯的手一滞,幽幽地放下,拿过一旁的冻青釉双耳壶目色沉沉地给他斟满。
梁墨萧拿过杯子轻呷了口茶,这才说起,“陆正则是个非常低调又隐忍的人,十分善于自控,谨慎做事留有退路,可他又是一个自信而高傲的人,他不会贪求一时的华服美饰,即使野心十足仍要又慢又稳地行走在朝堂之上,这也是为什么如此出色的一个人,三十岁了仍坐在侍郎这个位置上。”
他话语一顿,目光缓缓地落在她身上,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不带一丁点温度,却璀璨至极,“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官,他都无可挑剔,至今以来,我还从未见他有过失误。”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