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入了这薛砚之的门,过了二十来年,女儿的容貌不如现在娇艳了,薛砚之再来一个始乱终弃,他的女儿今后还不知要因了这个表里不一的三皇子,受多大的委屈。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坦诚,琴瑟和鸣。
他的婉婉年纪尚小,许是不懂这些。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明知道前面是豺狼虎穴,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前面跳呢。
苏太傅又想起方才他竟是有意撮合女儿和那薛砚之的,心中便又涌上一阵浓浓的悔意,为自己的有眼无珠,也庆幸自己到底及时发现了此人的真实面目。
苏太傅负手而立,沉默地站了许久,终于紧蹙着眉峰沉声说道:“婉婉,此事你莫要担心,爹爹自会替你想办法的。”
苏婉容略微抬眸,却见平日里父亲总显得云淡风轻的眉眼间,此时却是多了几分凝重。
她心间顿时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当下忍不住问:“爹爹,你可是还有事情瞒着婉婉?”
苏太傅抿唇迟迟不语,半晌过去,在女儿焦急的注视下,他敛目叹了口气。
“三皇子早已将此事如实禀明太子,太子他……太子他赞同这桩婚事。”
苏婉容美眸大睁,整个人仿似定在了那里。
太子会出言支持她与薛砚之的婚事。
这……确实是苏婉容先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由于薛砚之从中作梗,这辈子的许多事情其实早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太子军气势恢宏,这两年二皇子的军队被打得仓皇逃窜,几乎是溃不成军,如今的情势,这与完败根本已经无二了。
那皇太子是谁?他无疑是这一世继建和帝以后,荣登大典的新任皇帝。届时满朝文武都得归顺于他,他若是出言赞成这桩婚事,那便是御旨,她不嫁给薛砚之那便是抗旨不尊。
但是上辈子走过的路,苏婉容明明知道结局将会如何惨淡,她自然不想再走一遍。纵使这一世诸多事情已经变得与上辈子不同了,可是她依旧不愿意再嫁给那薛砚之。
可惜现下的世道,总有些事你无法控制,总有些人你得罪不起。
而那即将登基的皇太子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正当苏婉容垂眸不语,怀揣着满腹的心事,却听苏太傅忽然开口道:“爹爹城外另有一处宅院,明日爹爹就将你送出长安城,等躲过了这阵的风头,再将你接回太傅府。”
苏婉容闻言一震,而后又听父亲徐缓却不失坚定地道:“太子何时带兵归来爹爹也说不准,保险起见,今夜你便简单收拾行囊,把周嬷嬷和探春都给带着,爹爹安排好了马车,明早天一亮你们就离开。”
说是暂且躲避风头,父亲不过是想赶在太子回来之前将她藏在隐蔽的地方,以免太子到时亲口赐婚,那便是真的覆水难收了。
苏婉容看着父亲背过身去,一席天青色对襟蒲纹直裰,衬得他的背影沉稳,身姿挺拔宛若山岳。
父亲站在那里,许久也不吭声。眉峰紧锁,远远望向敞窗外一棵油绿的梧桐树,目光仿佛有些出神。
苏婉容咬唇垂下眉眼。
对于父亲,她有愧。
不管怎样,她又一次让父亲陷入了两难境地。
可那薛砚之,上辈子是如何伤她,弃她,至今仍旧历历在目。这辈子的苏婉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嫁入他的府中一遍的。
父亲的法子并非万全之策,可却是这种情形之下,最妥帖的处理方式了。
于是苏婉容内心歉疚,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低下头勉强嗯了一声,算作接受了父亲方才提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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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心思沉重,一整夜都不得安眠。次日卯初天还未大亮,周嬷嬷便进来伺候她穿衣起身。
因为只是暂且出去躲避一阵,苏太傅甚至还未告知府中其他家眷。苏婉容并没有收拾过多的东西,不过是一两件换洗的衣物,几锭银子,为了给自己另寻一条退路,她又吩咐周嬷嬷将布庄地契也给顺道带上。
苏婉容清楚既是父亲昨日亲口允诺,她不怀疑父亲有能力护她周全。可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要做到什么地步,苏婉容并不知晓,甚至不敢深想。
收拾好后,苏婉容出了寝房。
刚刚步入前院,就见彻哥儿由两名丫鬟跟着,正巴巴守在门外。
彻哥儿这小人儿,两年间苏婉容一直刻意控制他每日的吃食,又督促他时常锻炼。原本圆滚滚的身子现下总是清减了许多,有了几分大孩子的模样。
仲夏时节,早间虽不如正午时分那样闷热难当,晨风之中也有暑气。
小家伙裹着一身细棉夏袍,门庭外焦急踱步的功夫,粉白玉润的小脸就已经红扑扑的一片。
眼见苏婉容走了出来,彻哥儿嫩生生的小眉头当即拧在一起,面上露出十分迫切又仿佛欲言又止的复杂模样。
苏婉容原本心事也重,可一瞧见彻哥儿紧紧皱作一团的白净小脸,以及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凝重神色。她嘴唇弯了弯,紧紧绷着的心有一瞬的松弛,竟是微微笑了出来。
她走上前去,伸手怜惜地揉了揉彻哥儿的脑顶,柔声便道:
“小懒虫今日倒是起了个大早,在这等着阿姐呢?”
可那彻哥儿此时却是完全笑不出来的。
他捏紧了肉嫩的小拳头,红润的小唇紧紧抿着,过了许久,才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阿姐这是要走了吗?方才我已经从丫头们那里听说过了。阿姐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