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多九公之后,姬庆文一桩大事落地了一半,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这才发现李岩书房的窗纸上都贴着大红“喜”字,便已猜出三分门道,问道:“李兄,看这里的装饰,是不是你有什么喜事瞒着我们啊?”
李岩脸上一红,答道:“也谈不上什么喜事吧。家父做主,安排我同裴家的姑娘成亲。我想着裴家乃是清华世家,父祖做官都很清廉,裴姑娘品貌也十分出众,便答应下来,上个月刚成的婚。”
姬庆文大笑道:“这怎么不是喜事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不瞒李兄说,我这次回西安,正是纳了杏儿为妾,为这事家里还好吃好喝了几天,李兄明媒正娶,居然少了我的喜酒,我可要罚你哦!”
说是受罚,可现在是明朝崇祯年间,后世夜店里流行的“真心话大冒险”、“数青蛙”、“猜火车”、“萝卜蹲”那些整人游戏,古人都是闻所未闻,更别说懂得其中的玩法了。
于是姬庆文便只让李岩选了碛口镇里最好的一家饭馆,点了最好的酒菜,又把在镇外伺候老母亲的黄得功也一并叫来,放开肚皮便是一通狼吞虎咽。
第二天、第三天,这几人也是一样的胡吃海塞,幸好李岩也是官宦子弟,家里不缺这几个请客的钱,否则非被姬庆文几个给吃穷了不可。
然而再好吃的饭菜,吃到第四天,也终于变得味如嚼蜡。
姬庆文生性好动,这一年来难得有这样的空闲时间,他反倒不舒服起来,也想着出去四处走走,可皇帝的旨意多九公还没从京师带回来,他是一时半刻也不敢离开碛口镇。
如此这般,姬庆文只能怀着满肚子的忧愁和郁闷,继续在这巴掌大小的碛口镇里百无聊赖地等待下去。
幸好多九公是个老成妥当之人,知道自己此去京师事关重大,一路之上半点不敢耽搁,将书信送到京师,又得了皇帝的旨意、孙承宗的回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路。
这一来一回,他一时半刻也不敢耽搁,拢共花了不到十天时间,便赶到了碛口镇。
姬庆文等人接过皇帝的圣旨仔细阅读过一遍之后,一颗选了十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崇祯皇帝果然听从了姬庆文的意见,亲自给陕西榆中县那两千多个乱民定下了罪名:附逆作恶罪在不赦,然念其初犯,流放三千里至苏州苦役,遇赦不回!
这道圣旨之后,却是皇帝亲笔写下的一张纸条,纸条用词毫不避讳,开头便是一句痛骂:“狗才,你做的好事,这样得罪人的事情自己不肯做,却让朕替你去做!”
姬庆文看了这几句话,吓得浑身一紧,接着往下看去,随即放松下来,只见崇祯皇帝写着:“然而这样的事情,普天之下,若朕不能担待,那又有谁能担待?你这狗才虽然办事不守规矩,不过用心是好的,做的几件事情也颇见成效,因此朕才勉为其难,为你破例,敢不谢朕皇恩浩荡?”
一旁的李岩看到这几句话,不禁感慨道:“姬兄,皇上对你能有这番殊遇,可谓是天高地厚之恩了,你可不能辜负皇上这样的恩德啊!”
姬庆文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shè huì zhǔ yì新青年,对封建皇帝的所谓恩德、所谓权威,并没有多少感情,只觉得自己替皇帝办了实事、皇帝替自己背了黑锅,也算是礼尚往来、互不亏欠、诚实经营、童叟无欺了……
看完皇帝的旨意,姬庆文又取过孙承宗的回信来看。
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孙老师,姬庆文倒是颇有几分敬畏之情,见他在信zhōng tè意嘱咐姬庆文办事要再小心谨慎一些,不能让御史言官们抓到把柄——这次刘广生dàn hé他拥兵自重、纵寇造孽的奏章早已递到皇上面前,皇上虽然照例驳了回去,脸上却也有几分不好看了。
孙承宗又在信中写道:“尔所练兵士,均按戚家军制度,刀快枪利又颇胜之,故而战力甚强,将来必有大用。然目下招募者,皆为义乌县人,恐互相勾连难保不反为其所制。若军饷充足,可在陕西、山西两地再招募兵士数百人,凑满五百之数,可堪重用。”
看了这几封文件,姬庆文心中已有了定策,在碛口镇中又休息了一夜,便叫起同李岩、李元胤、多久公及黄得功一起,再次西渡黄河往西安城兼程而去。
四天之后,姬庆文便已到达西安城下,见那两千多个乱民已在城墙底下建立起临时营寨来,远远望去却也颇有几分法度,一看就是陈文昭的手笔。
于是他便快马加鞭疾驰而去,走到半路,陈文昭便带了几个团练兵士迎了出来。
姬庆文觉得奇怪,便道:“陈将军,我没有派人通报,你怎么会知道我已经来了?”
陈文昭含笑指着左右两座山丘,说道:“是我安排在山上的几个探哨发来的暗hào。”
姬庆文颇感欣慰地说道:“陈将军关防得这样严谨,想必这些乱民这几天总算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吧……”
陈文昭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些人不安分得很,给他们吃饱了,他们闲着就要惹是生非;略饿着他们了,便又嚷嚷着要回老家。没办法,我这几天是天天杀人,今天一早又当众杀了个想要强闯出去的,才压服住局面。唉!这些人,要是我手下的兵,我可非得被他们气死不可……”
姬庆文听出陈文昭话中涵义,便道:“我知道,这些人里头,我是一个兵都不会招的。皇上已经有了旨意,全都让我带到苏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