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的平底鞋。
一截消瘦的脚腕。
一条素色长裙。
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声道:“需要去医院吗?”
寇小楼的眼光并没有越过长裙的界限,闻言起身、忍痛起身,头也不回的说道:“谢谢。”说罢,边走边掏出手机,边掏边想着应该打给谁,一无所得后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叹气,头也不回的问道:“这附近,有没有靠谱的医生?”
“我就是。”女声清淡如故。
寇小楼明显不信,拔腿就走。
“你可以打车去医院。”女声依旧。
寇小楼还没有软弱到需要和一个街头偶遇的陌生女人倾诉心声的地步,干脆敷衍道:“我,职业杀手,不能暴露。”
女声从鼻孔里喷出一段笑意:“你回头直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进第二条小巷,找到唯一的那一家小卖部,医生姓屠。”
寇小楼笨拙的转过身来。
一个长发挽起的女人正在看他,眼中淡淡的观察,嘴角细细的笑意。
寇小楼看了看她,为打发尴尬,边走边撂下一句台词:“你的声音,我已经记住了。以后需要杀人,找我,八折。”
女声笑意渐浓:“你连女人都打不过。”
“打不过?”寇小楼惜字如金的打发着,“是惹不起!”
“那,当我需要杀人的时候,怎么找你呢?”女声的音色有一种期待。
“这个,”寇小楼略作迟疑,很快有了说辞,“午后、步行街、长椅,以营养快线和你的声音为信物,有缘自会相见。”
女人目送着寇小楼离去,目送着他小心翼翼的步伐、小心翼翼的游离在人群边缘走动的身影——那种惧怕旁人触碰的姿态,不禁让人心生怜悯,物伤其类。
物伤其类。
兔死狐悲。
同情。
女人在同情心的驱使下坐回了车中,发动、倒车、起步,抄小道,提前赶回了小卖部。
巷子里的小卖部灯光明亮,柜台里的老奶奶正在对着电视机打瞌睡。
货架上油盐酱醋、香烟瓜子,以及,辣条和营养快线。
女人远远停车,轻手轻脚的走近。
老奶奶闭着眼睛:“苏苏……”
苏苏笑容很温柔,语气更加温柔:“奶奶,爷爷在吗?我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病人,就给爷爷介绍过来了。”
“咦,”老奶奶顿时来了精神,“长得很帅吗?房子买在那里的啊?买车了吗?买的什么车啊?在哪里上班啊?收入高吗?工作稳定吗?家庭负担不重吧?性格还好吗?你们交往多久了?已经同居了吗?怀上了没有?”
苏苏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差,那一抹暖心的温柔渐渐消逝,变得苦色渐浓、变得面无表情,变成了一块毫无温度的坚冰,幽幽的道:“奶奶,我改天再来看您。”
白炽灯猛地一闪,‘刺啦’一声,灭了。
电视机发出幽幽的亮光。
老奶奶有气无力吆喝:“老头子,换灯泡!”
苏苏赶忙拦住:“别别别!你们的年纪大了,让我来,让我来!”
“让我来吧。”
寇小楼出现在小卖部门外,对苏苏的在场毫不意外,嘴上说着,抬头寻找白炽灯的位置。电视机发出的幽幽光亮照了过来,昏暗中,照得他侧头仰望的脸上明暗朦胧。
“来,灯在这里。”老爷子适时出现,递来灯泡。
寇小楼接过灯泡,踩上柜台,稳稳当当的换上了新灯泡。
在灯光恢复明亮的那一瞬间,苏苏一眼便发现了寇小楼痛得满头大汗的额头、痛得咬牙颤抖的嘴角,以及……脱下上衣、挽起裤腿后,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说:“我需要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