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盛产蚕丝,丝绸早负盛名。在三山街的中段有一家很大的丝绸店,前几年在隔壁又开了个布匹店,这两个店都是王世涛家的。王世涛是谁呢?就是王光华的父亲。王光华还有一个哥哥叫王光耀。王家不仅做丝绸和布匹生意,还开了裁缝店。就是说,王家比杨家的生意要大一些。只是王光华对商业没什么兴趣,早早地就去了柳湾工具厂,而且干得不错,那技术在厂子里可以说是响当当的,很受掌柜的和东家器重。也因为这个,王家的生意就主要由王光华父亲和哥哥打点。
这王家是老南京,有一定的根基,听说早年还和人家开过钱庄呢,不说财大气粗嘛,可的确有些钱。所以,王家人做起事来很有底气,说一不二不待说,那讲话的气势也是难有多大商量的余地的。王家父亲和大哥是这个味儿,就连王光华也是这劲儿,在厂子里,技术不错,可脾气也大,和一般人也不多啰嗦。
这天,王光华一回到家里,就来找他父亲。“爸,我们厂要扩股。”“哦,这个厂子怎么样?”“我觉得还行,就是规模小了点,有时候活都做不过来。”“哈哈,说得那么邪乎。看样子,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吧?”“就是嘛,我骗你干啥。”“你们做的那工具,买一把就能用好多年,哪有老买的呢。”“面儿宽了嘛,我们厂的货好,好卖。家户也需要。”“那你的意思想入了?”“我觉得可以。”
两人正说着,王家大儿子也到家了。“爸,我回来了。”“哦。”“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哥,我们厂子准备扩股。”“哦。”“你怎么看?”王家父亲问大儿子道。“办工厂嘛,和做买卖可不一样。就算你产品设计没问题,那购料、生产、售货这些环节都不能出问题。而且搞工厂,资金周转时间也长。”
“敢做买卖就没风险?货吃进来了,卖不出去,那还不是问题吗?”王光华反问道。“嘿嘿,那我可以代销,卖不了的还可以还给厂家。”“代销?紧俏的货人家给你代销吗?”“嘿嘿,紧俏的,就不怕卖不出去。”
见说不过大哥,王光华就换了个角度说:“实业救国嘛,买进卖出本身又不创造财富。只有工厂才生产产品,而且在竞争中提升工艺水平,培养更多的技术员。对自家、对雇工、对社会都有好处。”“嘿嘿,哪敢没那厂子开不下去倒闭的呀?”“你这不是抬杠嘛,那也有做买卖赔了的呢。反正,实业救国,开工厂就比做买卖好。”“嘿嘿,你年轻,有那雄心壮志,要救国。”“爸,你看,大哥咋说话的,又来讥讽人。”“哎呀,甭说了,饭好了,吃吧。”王家母亲过了说。“嗯,吃饭。”王家父亲手一摆,过去吃饭了,这个话题就暂时搁了下来。
吃过晚饭,王光华没急着再找他父亲,而是回到了自己房间。媳妇李氏问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哦,我们厂要扩股的事。”“你能入吗?”“嗯,东家找我说过了。”“你爸同意吗?”“还没说定呢。”“我就知道。”“什么意思?”“怎么可能痛痛快快就同意你呢?再说了,做买卖的,手里怎么会留闲钱吗?你也不想想。”“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也是为这个家考虑嘛。你看,又做买卖,又在工厂入股,东方不亮西方亮,多好呢。”“这个家你还能做主?人家会听你的?”“我这不是在给我爸讲这个事嘛。”
“嘿嘿,我看危险。”媳妇冷笑着说。“怎么呢?”“你还问我呀?这个家老大把持着,你算个啥?”“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分明就是挑事。”“还我挑事,不信你看着。”“看什么?看准的事情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哼。”“哼什么?”“那不明摆着嘛,你的话人家什么时候入耳啦?”
“哎呀,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不说拉倒,你当我愿意管你们的事的呀。”“这不是你的家?”“啊,是我的事,行了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哎呀,累了一天啦,不说了,你早点休息,我出去一下。”“干啥去?”“哎呀,没事,透透气。”“鬼话。”“嘿嘿。”
王光华从家里出来是要散散心的。他走到秦淮河畔,上了船向东游去,过文德桥到夫子庙,招了一个女郎,在船上又是品茶又是抽烟的。夜色灯影,玉燕拥怀,邻船飘来名妓的歌声。就这样,王光华坐着小木船,继续向东,过白鹭洲、东水关,又过通济门桥、第一公园西侧,再过复成桥、玄津桥、逸仙桥,最后又一直游到清溪。其实,南京历年正月的灯会,初八上灯,十三试灯,十五灯会,十八落灯,东线就是沿这条水上路线进行的。到清溪后,王光华又原路返回,很晚才到家,洗了洗,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王光华正常去柳湾工具厂上班,中间休息的时候,听见那边几个人在议论。“哎,还听说啦?厂里准备扩股啦。”“哦,那有钱的要成股东了。”“那肯定了嘛。”“哎呀,这没钱的就老没钱,有钱的就钱生钱。”“什么时候都是这。”
“哎,还知道哪个准备入?”“哎呀,打听那干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看你说的,股东好嘛也能待咱好点。”“听说杨兴民准备入股哩。”“人家有钱,东家也喜欢。”“待人也和气。”“哎,那入的多了,不就成二掌柜啦。”“说不定还有入的更多的呢。”
见王光华过来了,有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