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紊流滚滚,一会儿穿墙过室,幽幽暗暗,一会儿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真是洋洋大观,叫人目不暇接。
总的来说,在他们这几个江城人眼里,近年的文明和富裕显而易见。基建折腾得是厉害,但城市确实更漂亮,人也更自信、更有礼貌了。
“也不单是我们这儿!”江叔笑笑说,“衣食足而后知礼义,老话说得有道理。生活好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谁都愿更加自重些。不过……”他用力眨一眨眼,疲惫地说,“又看了这么老半天,也实在应该歇歇了。”
说完他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一个呵欠感染了所有人。
也确实。本来他们已在歇息,却被篮球场上的一幕给闹得一下子走了神。类似视觉冲击一而再,再而三,典型的放映时。再加上人在水上,晃荡不停,精神也格外紧张,终于连腰酸背痛都出来了,而且难以舒缓。这就真的不能不罢休了。
五人中,强打精神的万时明最为精疲力竭,因为他不但要硬着头皮看街景,要照顾女朋友,还要时刻顾忌女朋友的明察暗访,特忙碌又特紧张,过的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江叔这告一段落的提议,实实在在等于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匡扶大厦于崩塌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拨云见日得解放似的全部吐出,率先高声宣布:“江叔的主意高!真高!现在是爱谁谁!我是不看了的。高考都没这么累过!”
“只怕高考你也没这么兴奋过!”朱品声仍旧不依不饶,轻轻地刺了他一句。
万时明不敢做声。但这气氛对别人也显沉重。
白思孟心里别扭,既要转移话题,又想逗一下万时明,就指指去向笑道:“老万!说话算话啊——前面又是一座银行大楼,说不定咱们一不小心就进了金库,满眼金光灿烂。到时可别后悔!”
“就是印钞厂我也不看!”万时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看了又怎的?还能把那些钞票看到怀里来?”
“虽然看不到怀里来,”小蒋嘻嘻笑道,“想象着抱在怀里,也挺过瘾嘛!”
又一次恶毒的讥笑影射。万时明面红耳赤,却又不敢作,斜睨了朱品声一眼,见她专注于别的事情,这才略感放心,心想:好你个小流氓犊子,专门跟我过不去!我是怎么得罪你了?
还有这白小子,也阴阳怪气的,是看我有女朋友而你们没有,气不过,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那自己去找哇!没出息的东西!
一时他恨不得有个机会,比如现在大伙都呆在紊流的边缘,他只要使坏一挤,或是简单地大叫一声,就能惊得这俩小犊子一头撞出去,那就一了百了了。就不信他俩的癞骨头摔不成八瓣!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心中尽管快意恩仇,真那么做,谁敢呀!
再说,心思活络的他也醒悟过:人家看自己不顺眼,并不仅仅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老风气使然,也是自己一开头就小瞧了他们,对他俩熟视无睹。
孟夫子不是有言吗?“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时瞧不起人,其罪竟如此之甚,其仇竟如此难解,君子可不惧哉?可不慎哉?
前面还有十几天要相处,眼下他们是两个人,自己是一个人,众寡不敌,而且小白似乎还另有潜力,就更叫人头疼。当然一般而言,朱品声绝对是站在自己一边,这就变成二比二,足够应付。
可也就只是“一般而言”,要是碰上今天这个情况,扯起今天这种事情,那情况就完全不对了。小蒋这东西也就是找准这个机会来下蛆,而她呢……唉,女人也真是——好好的,怎么一遇到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就翻脸呢!
他这边胡思乱想,朱品声心里也没闲着。别看她坐在那儿,眼帘不抬,像是要睡着了,其实她是一门心思养精蓄锐。
这一路看过来,毕竟是大白天、刚午后,千百个房间看过去,卿卿我我虽有,真正腻在一起不堪入目的还真不多。
每逢这种场景到来,大家都接受了教训,江叔是老成持重,不屑一顾,咳都不咳一声,只管闭目养神。
万时明则紧张得像个龟孙子,看向一边,牙齿咬得脸上八字纹都出来了,装佯装得多痛苦呀。
就是那俩小兔崽子也不容易,也学得大人似的,左顾右盼地鼻孔喷气,似乎有人打着骂着硬要他们看下流片,他们还满心不乐意似的。
假清高!哄谁呀!你们看什么下三滥,关本小姐屁事!我只要拿住我们万某人,别太荒腔走板,叫人脸上太过不去就行了!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别在这儿奢谈什么开放开明,死盯着别的女人看,就是对自己女朋友的莫大侮辱。
这一下午就罢了,到了晚上,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那时可是“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有得事干了。
他们是各有所想,时间也在悄悄流逝。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时间已经太晚,再怎么不适和反胃,饭还是不能不吃。
“保持体力!保持体力!”一捱捱到下午一点半,实在捱不过去了,江叔硬性宣布吃饭,边说边递给每人一份军用餐,一瓶矿泉水。
轮到朱品声,他特别又加了一瓶,算是照顾。
朱品声的胃口不小,一概笑纳,姿态却也高,当时便笑道:“谢谢江叔!不过这待遇是永久性的,还是一次性的?要是一次性的,我就忍忍,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