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再问他朝廷制度,他答说:这都是跟新唐、新明国那边的老祖宗学的。皇帝之下,有一群阁老,只议政,不管事。一位相国,总辖五部,下统郡县。县以下是乡。
郡上可设州,有都督,却只管军事,无战事便撤销。所以平时没有州官一说。
新夏的国学也是儒教,讲仁义礼智信,但很简单,很粗疏。
为什么人家搞六部,新夏国只有五部?就是把礼部去掉了,职权分散。仪典由工部分管,科举由吏部代行,办起事来反而比较顺手。
民间也很宽松。这里的女子想改嫁就改嫁,子女养不起父母也没关系。郡县都有义堂,赡养孤寡老人。
上下之间也比较随便,礼节简洁,不抠细节。从没闹到铁蹄铮铮,为一个磕不磕头就没完没了地打起来。
“粗放式管理,这很好!“万时明称赞,”是得让那些专靠繁文缛节吃饭的人没有饭吃。“
说到兵制,副队官说:国有常备军一支,三万人。另有京城卫戍部队一万人。地方各地不一,由十路指挥使分领,大致每地五千到一万。
小仗自己打,大仗中央和其他地方增援。不打仗时,地方治安有郡县的捕快管。
问他全国有多少人口,他说大约有四百来万,边疆地带不服政令的部落不算。
“别看比我们江城还少得多,也算个中等国家了。”万时明说,“古代人口少。像古代的商朝占据中原,一个赫赫有名的大王朝,也只有这么多人,所以这就不错了。”
“那世界呢?”白思孟问,“那个什么新明国,你们崇拜得不得了的,在哪个方向?离这边有多远?”
“那就远得很了,”副队长搔搔头发说,“史书上说是往西方八万里外。走海贸易的说隔了六个海,得走三年。究竟多少路,因没见亲身走过的人,也说不清。”
“中间是些什么地方?”
“中间或海或陆,有说三大部洲,有说五大部洲,或有人,或无人。总之化外之地,蛮野荒凉,只有扬帆行舟的人看上几眼,上去打几个鸟兽。究竟深阔如何,有无城郭,都不知道。”
年轻人们互望一眼,脸色都严峻了几分。这么辽阔,好像比地球都大,却这样人烟稀薄,荒野难行,这怎么搜寻得完?
“古代的‘里’,比现代的‘里’小,大约是三分之二,最多的能小一半,所以八万里可能只等于现在的两万公里,也就是地球的半圈。”万时明向同伴解释说。
但他这也不过是想叫人觉得,副队长的话并不那么匪夷所思而已,他自己却很难相信。
因为根据他的研究,古时的人(这边人的程度,也就只我们那边隋唐古人的水平)说到不熟悉的东西时,主观臆想的倾向很严重。十句话里,就是只相信三句,往往还被误导了。
“那么飞船呢?”白思孟问。这当然是他们最关心的。
副队长听了却茫然,他从没听说过有船能在天上飞。
“你是说‘星槎’?”他想了想反问,“这只是古书上的东西,一家之言,今人谁曾见过?恕我兄弟孤陋寡闻,对此物竟茫然不知了。”
“那么妖兽、仙人你总见过?”
“这也不曾眼见。”副队长回答得很干脆,“人人说有,毕竟看过的人不多,还各说各话,这便为难得很。
“据我看,猪都有黑有白,麦穗也有单有歧,会飞的人或许也有,不稀奇。便是蝙蝠,岂不也是一种会飞的老鼠?难道便好称为鼠仙?
“是以原不过是人,却硬要说他是仙,这就有些过分了。妖也如此。能说人话就是妖,那么公冶长能说鸟语,他便是鸟妖不成?
“总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有就认,不知便猜。猜错了再猜,总有弄明白的一天,不必大惊小怪。”
这才是真正彻底的务实态度呢!三个年轻人都暗暗佩服。谁说时代陈旧就没有聪明人!
去往京城是由东南往西北。六百里程途,山水相间,地势多变:一会儿来到沼泽,一会儿走上山路,一会儿盘旋于峰峦,一会儿下坠于深谷。
哪怕是平路,也是时而满目苍翠,时而长草遍野。小小车马队列,完全裹挟于自然的风光中,就像湿地里的一条小蚯蚓,不注意看,根本找不着。
“这儿真是混沌初开,亘古未变!”万时明越走越感叹不尽,“这么一大片土地,哪有什么人哪!像咱们那边,不管什么时候望出去,都是一片房子。”
小蒋笑道:“所以在这儿打猎最好!记得一首民歌怎么唱的了——‘一呀一匹烈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满山满岭打呀么打不尽!’”
万时明笑道:“那唱的是鄂伦春人,兴安岭里的渔猎民族。人家现在都改行养殖和搞旅游了,电视上报道过。你别把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黄历拿出来翻了!”
“在那边当然不翻老黄历了,”小蒋兴致勃勃地说,“可这边,我看就跟原始森林一样,谁管呢!
“再说,树长高了长密了也得间伐,鸟兽亦然,不然就是浪费。可惜不能用那个什么枪,一打就暴露了!这样就得要副弩子。我看他们的弩箭还不错!”
好容易碰上了一个居民点,稀罕得就像绿海中的一点黑斑。车马一停歇,小蒋果真就找副队长讨要弩箭。
白思孟嚷道:“给我也要一副!”
朱品声闻声看看,哂道:“只要是打斗流血的东西,一见了就欢呼雀跃!真搞不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