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而下之后又怎样呢?
万时明已经无须说话,只用手向地图上指了一指。
原来子余关紧扼着西华岭隘口,关后全是平地。尤其是在东面拦着万聚坪的宽阔芦河,在子余关南也拐了个大弯,折而南流。
如此一来,天险自撤。由此南下柏梁,可谓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挡,门户洞开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两位老大人无不大惊失色。
“这倒未曾想到!”江尚书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气喘吁吁地对刘侍郎说,“石漫坡的水真个又浅又阔么?”
“怎的不是?”刘侍郎苦笑着说,“只看那名字石漫坡,便知是石岗上的一片水。
“下官有年夏天经过那里,为了啥事,也曾骑马涉渡。其深仅及于马踝,且遍滩都是石头。只要人多,筑一拦水堤堰有何难为?何况只须筑个一半!这是下官疏忽了!”
“即刻派兵前去!”江尚书立即高喊,“来人!”
当值司官赶紧跑上堂来应诺。
江尚书厉声道:
“拿令箭,命京营右军速点一千骑兵,星夜奔赴新韩郡潘公镇石漫坡水面驻守,有叛军至,立即迎头痛击,不得后撤。前军去后,再点一千,后续增援,决不许石漫坡有失。”
这番紧急措施下达后,他才把脸转向万时明,面色和蔼多了,点点头器重地说:
“好眼光!不想你一介乐工,还有如此韬略!幸亏得你提醒,不然,险些漏过一处大患!”
万时明也笑笑,却等他们平静下来才说:
“这只是小民观图偶得,问过宫墙警卫,知道确为险地,这才敢向大人们说起。实在是侥幸得很!”
“不然!”刘侍郎说,“不是平时事事留心,哪得如此侥幸!只此便做得行军参谋。江大人看是如何?”
江尚书人虽老了,脑筋却很好使,听了便笑道:
“刘大人看着好,那定是好的了。不过,此子先曾说过,知道昨日战事,却还不曾说与我听。且先听他说道说道。”
刘侍郎点点头,便转向万时明说:“那便说说看!说说看!”
万时明道声好,开口道:“叛军五百,昨日已经攀藤附葛潜过山岭,直趋石漫坡,此时想必已经到了。”
两位老大人又是惊得一跳,大声问:“你怎么不早说?”
江尚书职责所在,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嘟囔:“那尺半峡!那尺半峡!水、水、水怎样了?”
万时明道:“大人们稍安勿躁。那五百叛军堵水,总须两三日才能令水不流,再两三日,尺半峡才会干涸。两千兵马上去,一定能够阻止,无须过虑。”
“真会这样么?”江尚书红着眼看着他,又是无力又是渴盼。
“若怕不妥,不妨再向尺半峡方向调集一支兵马,有空堵空,无空戒备,那就万无一失了。大人们岂不闻,尺半峡那里的狭窄,真格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
两位大人不由点头。
万时明声调铿锵地献议完毕,手一挥补充道:“砍树塞石,半日可了!塞他个严严实实,只须在上持刀守卫,连箭都不用放了。”
“好计!好计!此议甚妥!”江尚书连连点头,又叫来人,把派兵防堵尺半峡的事情也安排下去,这才宽心了些。
忙忙乱乱,好不容易空了下来,他忽然嗤笑一声,恼怒地自嘲:
“修身半生,一遇危局,竟致方寸大乱,连亡羊补牢都想不起来,还要后生家提醒!三十年养气,所为何事?真是荒唐!荒唐!何其谬也!”
他自嘲,刘侍郎也不好意思了,自己不是一样慌了手脚吗?倒是万时明很识趣,从容打断说:
“大人们措置英明。如此一来,就只须加强青山头一带的防御,严防敌军左路突破就可以了。等兵力厚集,形势逆转,我军还可照猫画虎,截断山北河,晾干尺半峡,派一支偏师急行过岭,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就叫,眼前报,来得快!”
“好极!好极!”两位大人都笑起来。
他们也无心再问昨日的战况和你是怎么知道的了,都欣欣然,在册子上写下试用万时明的字样,并特别标明“即日起参议军机”。
这就是说,已经把他当成合格人才正式使用了。
面试结束,皆大欢喜。
皇榜招贤面对大众,本来以为人才有限,淘汰者众,谁知试三个便取中三个!这股凌厉势头,令后来者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兵部门前欢声雷动,应招应聘的人士越挤越多,终至于连路都走不通了。
三个伙伴喜孜孜地回到乐坊。包括麻新宽在内的众乐坊同事都知道了,惊讶不置,纷纷过来道喜。
朱品声早已得到消息,也从西边赶过来,只见众人大呼小叫,又叫去酒楼订菜,又是摆列桌椅,竟要好好喝酒庆祝了。
见她来到,众人不敢小觑,都叫:“朱医正来了!朱医正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坐下。
朱品声笑容满面,却不肯坐,一边与众人作揖答话,说同喜同喜,一边拉了他们三个到屋内,埋怨说:
“好轻贱的骨头!才得了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搞这么大排场做什么?”
万时明笑道:“大家都要热闹,我们有什么办法?还没商量以后怎么干,他们就拥上来,弄得我们连交谈的时间都没有。”
朱品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们,是不是都上前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