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这不堪的一幕,人人沉默不语,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连江叔刚拿出一听罐头想递给谁,也无人要接。他不得不缩回手去,摇摇头叹口气说: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要曝光不难,影响也不大。不过就是一家工厂的内部食堂!一旦扩散开来,食堂承包商就得换人。真搞不明白,专业就是给人提供服务的,怎就没想到:谁没个内急没带纸的时候?就不能在马桶边放卷卫生纸?你怕人偷纸亏钱,就敢冒险让甲方的职工吃那种东西?”
小蒋哼一声说:“我姥姥年轻时在纺织厂,说那时的厂里,为了防止有人拿棉纱和白布擦屁股,每月都卫生纸,男工一包,女工两包。计划年代,草纸都不好买,所以大家都带回家用,在厂里只用旧报纸揩。这已经算不错了。碰上那连废纸都没带的——也只是偶尔——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要想精细管理,”白思孟琢磨了一下说,“就应该在马桶边安个自动出纸器。冲一遍水,出一张纸,这不就管住了?”
“那就有人敢冲一百遍水,拿一百张纸!”小蒋毫不客气地说。
哇啦哇啦,越扯越远。但你说,以后这不是自己家做的东西,你还敢随便吃吗?
更震撼的是一个什么单位的篮球场,大半场地站满了人,密密匝匝,大多是轻壮年。几个警察正管教他们。一听话音,原来都是刚查获的传销人员,有的还是一家几口。
“都是你和你妈!”最边上那老头低声埋怨,“一家人都骗!”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儿子两眼胀红,咬牙切齿,“有下家就赚,没下家就赔,金科玉律!我认得的人都没钱,你认得的人都有钱,不诓上你,我的血本回得来吗?”
“你的血本不是我的血呀?你还要我去卖血呀?你个小兔崽子,还是人吗?”
“我小兔崽子?你老不死的!七天了都没诓到一个!一家人全败在你手里!”
“哦——操!瞧这天伦败坏的……”白思孟牙都酸倒了,“真是兔崽子!”
不少人和他家三口一样,又沮丧又心有不甘。至少三分之一仍然两眼瞪视,狂热得烧,还以为要不是警察来了,自己马上就能骗死全国老百姓,把人家的钞票都搂进自己怀里来。
那股痴迷、贪婪、疯狂、愚蠢、一厢情愿,全从眼神里喷涌流泻出来,其扭曲和丑陋简直无法形容。
江叔叹道:“恐怕他们没一个不知道这是骗局,可就指望人家比他还傻!自己吃了亏,马上就千方百计去叫别人吃亏。偏偏他一上轿,那边就响了锣——钱收了人溜了!哀哉!”
“是啊!”小蒋费力地数着人头,“怎么随便抓一下就还有这么多?都没事干?是怎么糊弄来的?还个个都不见黄河心不死的!”
万时明跷着脚边看边摇头,脸朝向女友笑道:“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活生生的注解!”
朱品声脸一侧,爱理不理。
类似视觉冲击不一而足,再加上放映时,累得腰酸背痛,谁能不沮丧而疲倦!
强打精神的万时明特别精疲力竭,因为他不但要硬着头皮看,要照顾女朋友,还要时刻顾忌女朋友的明察暗访,特忙碌又特紧张,过的完全不是人过的日子。江叔那建议告一段落的话,等于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匡扶大厦于崩塌之前。
一听此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拨云见日得解放似的全部吐出,率先高声宣布:“江叔的主意高!爱谁谁!我是不看了的。高考都没这么累过!”
“只怕高考你也没这么兴奋过!”朱品声仍旧不依不饶,轻轻地刺了他一句。
万时明不敢做声。但这气氛对别人也显沉重。
白思孟心里别扭,既要转移话题,又想逗一下万时明,指指去向笑道:“老万!说话算话啊——前面又是一座银行大楼,说不定咱们一不小心就进了金库。到时别后悔!”
“就是印钞厂我也不看!”万时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看了又怎的?还能把那些钞票看到怀里来?”
“虽然看不到怀里来,”小蒋嘻嘻笑道,“想象着抱在怀里,也挺过瘾嘛!”
又一次恶毒的讥笑影射。万时明面红耳赤,却又不敢作,斜睨了朱品声一眼,见她专注于别的事情,这才略感放心,心想:好你个小流氓犊子,专门跟我过不去!我是怎么得罪你了?
还有这白小子,也阴阳怪气的,是看我有女朋友而你们没有,气不过,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那自己去找哇!没出息的东西!
一时他恨不得有个机会,比如现在大伙都呆在紊流的边缘,他只要使坏一挤,或是简单地大叫一声,就能惊得这俩小犊子一头撞出去,那就一了百了了。就不信他俩的癞骨头摔不成八瓣!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心中尽管快意恩仇,真那么做,谁敢呀!
再说,心思活络的他也醒悟过:人家看自己不顺眼,并不仅仅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老风气使然,也是自己一开头就小瞧了他们,对他俩熟视无睹。
孟夫子不是有言吗?“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时瞧不起人,其罪竟如此之甚,其仇竟如此难解,君子可不惧哉?可不慎哉?
前面还有十几天要相处,眼下他们是两个人,自己是一个人,众寡不敌,而且小白似乎还另有潜力,就更叫人头疼。当然一般而言,朱品声绝对是站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