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小四转过身来，堂屋里的白炽灯已不知被何人打开。
在橘黄色的灯光映照下，金小四的目光从屋内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
但在屋里太师椅上坐着的这许多帮内高层，前辈叔伯，全都没能让金小四的目光有丁点的停顿。
金小四的视线，最终定在了一个背影上。
这人正背对着自己，手拿一盒火柴，刚刚燃起了供桌上的两支长明蜡烛。
等那人又点了三根贡香插进香炉里面，又冲着祖师爷画像以及画像下方摆放的一众排位三鞠躬后，才终于转过了身来，将似笑非笑的眼光投在了金小四的面上。
“甘九？果然是你！”
金小四此时对九叔已没有了半点的尊敬，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九叔的名字，又在面上故意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愕然。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对于金小四的这番作态，九叔却是毫不在意，他一边自顾的重新走回左首空着的那只太师椅上坐下，一边笑着对金小四说道，“大家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唐保华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我确实是想要清理门户的。”
金小四闻言眼光一闪，惊叫道，“华子是你故意安排的？”
对于今夜唐保华的报讯，其实金小四并没有完完全全的选择相信。
以往的时候，这个桀骜不驯的帮众新秀，从来都不会将自己这位总堂主的命令放在眼里。
可今天夜里他却上赶着寻了过来，给自己透露了那样一个要紧情报。
说实在话，唐保华说出的理由虽然能够让人理解，可要彻底让素来多疑的金小四信服，终究还是差了三两分的火候。
此刻听九叔提起唐保华的名字，金小四脑子里灵光一闪，立时便有了个猜测。
他觉着，唐保华定然是九叔等人故布疑阵，用来迷惑自己的一颗棋子。
金小四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却没想到，九叔随即而来的答复，却是又一次出乎了金小四的预料。
“唐保华是个意外，要不然，我们准备等到明天一早才对你动手。”
九叔说话时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在看向金小四的时候，自他的嘴角还带起了一分浅浅的微笑。
这个时候，屋外拦路的那四名枪手也已到了门口。
四个人如四尊门神一般将堂屋的大门堵得死死的，尽管有阿豹对他们几人怒目而视，却是半点都没能引起这四人面色的改变。
九叔冲着已经堵在了门口的四名枪手点头示意一下，而后又将目光投放于金小四的面上，摇头道，“今晚行动，终究是太急切了些，用半个小时解决你那些心腹，时间到底还是太紧了。”
九叔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解开了金小四心中的疑惑。
原来，唐保华所说竟然全部是真。
这个从上海来的洪门高层，果真是准备要对自己举起屠刀，以清理门户的借口，让他金小四万劫不复。
金小四不想服输，但此时此刻，他又哪里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眼下在金小四的身边只有阿豹一个人。
而作为与他敌对一方的九叔呢？
堵住了堂屋大门的，是四个荷枪实弹的枪手。
而在九叔身旁，那个似乎叫做艾小天的年轻人，手上也握有一支短枪。
还有包括周路生、明伯在内，足足五名帮内高层元老。
摆出这样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他们显然是并没有想要给自己留什么活路。
忽的，金小四问出了一个看似与眼前场面毫不相干的问题，“老旺他媳妇，并没有害什么病吧？”
这一次回答金小四问题的并不是九叔，而是坐在九叔对面的周路生。
“没有。”
见金小四此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周路生遂摇头笑道，“放心，旺叔是咱们帮内自己的兄弟，虽然他为人有些迂腐，我们也并没有要他性命的必要。”
然而，周路生的话音落下之后，金小四却并没有多做回应。
这位群英堂的总堂主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一直等过了半晌以后，才忽的长叹一声，自口中轻吐了两个字出来。
“可惜。”
周路生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可惜。”
同样的一个词语，但从这两个人的口中说出，却各自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九叔没有看这两个已相爱相杀了多年的老对手打哑谜的兴致，他轻轻拍了怕手，将屋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而后笑着说道，“闲话少说。”
“趁着当事的双方都在，咱们就当着祖师爷的见证，先谈一桩过往的公案吧。”
图穷匕见。
事情已发展至此，同金小四说的再多也没有了必要。
不如把一切敞开了谈，就于今天夜里将群英堂的这桩麻烦事彻底解决，等到了明天，也好有更多空闲来安排一些收尾的举措。
将目光转在一旁明伯的面上，九叔给他送去一个眼神，示意明伯按照约好的步骤开口说话。
“明伯。”
明伯可是早就在等着九叔的示意，见到九叔从一旁送来的目光，他微不可察的冲九叔点了点头，而后轻咳一声，准备倚着自己的身份资历，打响冲金小四发难的第一枪。
轻咳一声后，明伯拿捏着嗓子，慢条斯理的冲着周遭众人环视一圈，“当年马老帮主的死，大家难道就从不觉得蹊跷？”
可今夜能坐到此处的人大多都算是自己人，早就知道了明伯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