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湛认真地听老爷子说话,满眼冒星星,“老爷子,我现在越来越崇拜您了,句句是人生哲学呀……您老也是不嫌弃,不如收了我做您女儿,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当然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既能接受您的指导,又能吃到杨叔做的饭菜……”
话虽是以玩笑的方式说的,但凌湛的感情却是无比真挚。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印象当中,从没有家人的存在。有时候,看见别人一家老小手牵手出去逛街吃饭有说有笑,她也会想,她命中是否也曾有过那样的父母,说笑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子,但在孩子眼里,却是发着光的伟大。他的父亲是否也会偶尔露一手做一桌拿手菜给她吃,然后等着她拍手叫好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母亲是否也会在饭桌上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将菜吃完,说“多吃点,你太瘦了”。或者是,父母是否也能想顾老爷子这样,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接纳她,安慰她,给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人都是渴望感情的生物,没有感情,一个人活着也只是一具躯壳。如果一个人说不需要感情,那是因为他得不到。
所以凌湛此时又无比真诚地重复了一遍:“好不好,老爷子,您就收了我这个女儿吧!”
“哈哈……”顾老爷子看着她满眼的桃心,大笑起来,“你就别哄我了,说是当我女儿,其实你是热衷于杨叔做的好吃的吧……”停了一会,又认真地继续说,“你这个女儿啊,我不收……老头子我呀,倒觉得你做儿媳妇更合适呢……”
凌湛被老爷子说得懵了。儿媳妇?顾老爷子有儿子吗,怎么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再追问,顾老爷子却怎么也不说了,只说“你以后就能见到了”。
这分明是在吊她的胃口,凌湛哪里肯轻易作罢,嘴上说着“不说就算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却趁着帮杨叔洗碗的时候连忙打听:“杨叔,老爷子有儿子吗,在哪里?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见过。”
杨叔笑了笑,一边接过她洗好的碗放进柜子里,一边说道:“有,老爷子有个儿子,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比你大一两岁,刚满十岁就出国了,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所以你没见过。唉,再见到,怕是连杨叔也认不出来了吧!”
“十岁就出国了?”凌湛好奇了,“为什么这么小就出国了,国外有亲戚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回来呢?是不是习惯了国外的生活,不想回来了?”
杨叔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国外没有亲戚,是老爷坚持要送出国去。他倒是挺想回来的,说了好几次,但是老爷一直不答应,就一直没有回来。”
“老爷子为什么不让他回来,老人家不都希望儿女在身边陪着吗?”凌湛奇怪地问。
杨叔又叹了口气,“老爷子的心思,我也看不明白。不过,他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了孩子好,不然谁愿意没个家人陪着呢!”
凌湛歪着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不去想了。
坐下没休息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了。
嗡嗡嗡,嗡嗡嗡。不知疲倦。
凌天宥又在打电话了。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打这个电话,但凌湛一直没有接。
这一次凌湛依然没有接,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默默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告别顾老爷子和杨叔,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凌家宅子的地址。
自然,她很清楚回去面对的是什么,但她不想也不能再继续躲下去了,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并非想要争取什么,只是不想让她在乎的人担心受累。凌天宥还那样小,却要为她担忧,这实在不是一个做姐姐的应该做的。
她本不是不敢当的人,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之所以躲在酒店,是因为不想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惹麻烦,更是因为,从内心深处,她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凌湛的”事情。她有一种剥离感,仿佛自己不是这事情的当事人。但今天见到顾老爷子和杨叔,看到凌天宥一遍一遍地打电话,她突然明白了,她就是凌湛,这就是她的生活,甜或苦,都是她所不能逃避的一部分。
渐渐地,她可以看见凌家的宅子了。此时晚霞漫天,夕阳尚未落下,余晖仍然照耀着那栋别墅。而别墅外,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许多是记者,等着凌家人出来做个正式的采访,还有一些是群众,头上戴着“还钱”的布条,口中喊着“骗子”、“还我血汗钱”、“是个男人就站出来做个了断”等等话语。满地都是抗议的群众扔的烂菜叶、臭鸡蛋,不知是扔得太多,还是没有人敢出来收拾,凌家大门口前变得像垃圾场一般。平日里看起来漂亮豪华的别墅此时像陷在灰色的雾霾中,冷冷清清,小心翼翼。
有人愤怒地拉拽大铁门,把铁门摇晃地“当啷”响,好像下一秒铁门就会倒塌。一旁的记者并不去阻止,只是用镜头记录着这一切,而抗议者并不怕被拍到,反而主动凑到镜头面前,要求给个大特写,说:“大家一定要看清凌兴隆的真面目,不要再受他的欺骗!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今天要替天行道!”一句话,将群众的愤怒煽动到极点,一群人大声喊着叫着,纷纷上前用力摇晃大门,企图破门而入。
司机把车远远地停下了,不确定地转头问凌湛:“小姐,您确定现在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