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遥跟着林暄进了花厅,便看见一众女郎坐得端正,脸上殊无笑意。
孟辞没来,毕竟是一众女眷。只是婆子却三言两语地交代了,说是孟章待兄长交代事情。
穿浅蓝销金褙子的少女一抬尖尖下巴,小小圆圆的脸上即刻升起高高在上的气度来,就是甜糯姣好的长相也压不住浑身气度。
“今日的事情发生在我孟府,传出去对我孟家声名不好……我孟章的做派,你们都是晓得的。”孟章圆圆的一双眼睃过去,说不出的娇贵坚定,孟章向来看重自己的兄长,更是将家族看得极重……孟章决不愿自己母亲的寿宴上出了丑闻,再者,孟章的为人,虽是明媚磊落的性子,手段却也最是干脆不留情面,没有人愿意得罪孟章。孟章自然晓得诸位女郎心中的盘算,既然让她们紧张起来了,继而一笑:“你们今日都给来玩耍,是我极好的女伴,不好的事情自然要都忘了……往后,诸位还是时常过来玩耍就是,阿章还是诸位顶好的姊妹。”
孟章讲义气,之前替林逸做出头鸟就看得出来,这些在一众娘子心里更是清楚。
而番话半是威胁半是讨好,重点却是镇住诸人,封了口,不使今日的事情有败笔。
连孟家人都出面了,怎么会不卖这个面子,众人心里都晓得不乱嚼今日的事情……自然,也就是使事情不传得过分也就是了。
“都是姊妹,诸位姊姊互相顾忌些……阿逸向来与我亲近,诸位是晓得的,诸位给阿章一个面子,自然也是一样的姊妹。”
兜住林逸的面子,也就是兜住顾遥的面子了。
只是顾遥却不算担心这个,她看着孟章,若有所思,原先只以为孟章娇纵,却有极磊落的性情……如今可见,先前不过是自持身份,无所谓做出头鸟地帮林逸罢了。
她这样的身份,倒是不怕得罪谁。又重义气,自然噼里啪啦地对着顾遥讽刺起来了。
如今几句话,可见心智手腕,确实是上佳。百年世家里出来的子弟,有骨子里天成的自信,已经寻常人难有的聪颖。
娇纵至此的孟章如此,那孟辞……当初孟辞更是在封地,领兵与北方的月氏对抗四年余,手腕强硬用兵神诡,更是将贫瘠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简单得了。
顾遥收敛了心绪,左右,再是厉害的人物,大抵是要短板的,毕竟再厉害,也是个凡人。
后头的事情用不着她自己忧心,只消跟着坐进马车,回了林家。
林逸经过这样一场折腾,自觉没有脸面,一下车便顾自奔回房间,倒是根本没有搭理顾遥。
倒是落个清净,顾遥快步回了听荷苑,一推门,里头杨柳依依,清波微漾,格外难得的一方清净天地。
在珠光宝气兼人声嘈杂的林府待了一天,回到安安静静的听荷苑,倒像是黄粱一梦,半生都过去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日不知唱了多少场戏,更不知看了多少场戏了。
帐子一放,顾遥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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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萎顿许久,于是也没人找顾遥的麻烦,她性子沉稳,更是在听荷苑待得住,也不出去惹事,只是关上门去研读进来的几本书,或是寻常从桃叶柳叶紫烟等人嘴里套句话,了解一下当前的局势。
据说不大好,柳叶就是被亲声父母卖的,说是家里无粮,幼弟生病,于是就将她卖了进来。
桃叶自小被在人牙子手里,根本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只是跟着人牙子天南地北地走,见过四处风貌,于是只是咬着顾遥给的窝丝糖说自己命好。
至于紫烟……一路向北投奔的经历,惨烈至极,就是杜杳醒来不记得那一路发生的事情,她也晓得有多苦。
所以她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倒不是正义感如何如何强,只是她的身份在这里,这些原本就是她该做的。
无论是表小姐顾遥,还是长公主杜杳,都有自己的义务。
八月末的时候,有人给顾遥递了一张泥金的花瓣笺,端得是福贵雅致,打开来,里头却是东倒西歪的满纸字。
倒不是那字如何丑,只是落笔起笔处处都随心得厉害,张牙舞爪的,搁一起瞧着就凌乱得厉害。
原是说崔家的几位女郎要结诗社,于是也邀了顾遥一去去,说是九月初一去蓝伽山赏枫作诗。
是贵家女的风雅做派,只是这做派向来是孤高自赏的,顾遥这样的身份,绝不会特意被邀请去。
就是林逸,基本上也不能去。崔家的人,目光高着呢,是以身份人品两样都要好,人家才觉着你能够配得上和他们说话。
所以必然是崔十娘子想请顾遥过去玩。
崔家的女郎中,崔十娘子不是嫡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且自幼并不是长在崔家,而是随着生母住在庄子里。
但是崔十娘和崔家嫡女崔九娘关系最是要好,所以崔十娘在崔家,虽然是个异类,却也在同辈女郎中颇有些地位。
这就不难解释了。
崔家人际关系最是复杂,只是顾遥前世还是晓得一些……崔家本家是在清河,只是后来清河起了次洪灾,崔家伤亡惨重,有不少子弟为了谋生计,就开始出世参加科举,在朝为官。
于是后来在京城的这一脉也兴盛起来,偏偏那一脉的祖先就是崔家家主的嫡幼子,那代崔家嫡长子没有留下嫡子便去了,于是如今京城一支反而成了崔家正统。
而崔家的权势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