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书生抬袖擦去眼泪,膝行上前,“草民给皇上请安!皇上,我等听闻您要立那魏国的妖女做皇后,甚是担忧,这几日辗转反侧、彻夜难安!
“皇上,这妖女有三宗罪,待草民细细说与您听!第一,她居然以女子之身做皇帝,可见是牝鸡司晨、干扰朝政!第二,听闻她曾在魏宫中广纳男妃,可见违反了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先祖训诫,根本不配再伺候皇上!第三,她点燃中原的战火,侵伐我大周草原,不知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可见其心狠手辣、罪孽深重。如此种种,怎堪为母仪天下的表率?!”
他手中还捧着长长的卷轴,由几十名书生在两侧用手托着。
那卷轴上,密密麻麻,用各种书体落款着上万人的姓名。
那书生仰头,哭道:“这是镐京和附近城池,所有书院的同窗们联合写就的万人书,求皇上过目!”
不等君天澜说话,其他老臣也纷纷下马,跟着跪倒在那些书生面前,一个个哭天抢地,唯恐君天澜果真立了沈妙言做皇后。
软轿中,君念语紧紧握住沈妙言的手,“娘亲,父皇和我,都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沈妙言半垂着眼帘,于她而言,那书生的话,字字锥心。
她从不觉得她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么多年,她坐在她不喜欢的位置上,舍弃了**,舍弃了自由,所图谋的,不过是天下太平与百姓安居。
就算是后来征伐中原,她也努力想要通过和平的法子,解决天下纷争。
可到头来,她却成了这些书生口中的红颜祸水,千古罪人……
这么多年,耗费了她最宝贵的青春年华。
她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而面对那些老臣和书生们就地处死沈妙言的要求,君天澜面无表情,缓慢转动着指间的墨玉扳指,声音清冷:“她是太子的母亲,是朕从前的皇后,纵便犯下大错,也罪不至死。”
他扫视过那群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腹黑而微不可察的冷笑,“既然尔等无法接受她为大周皇后,那么朕便褫夺她的封号,没入奴籍,充宫为婢,如何?”
面对这些咄咄逼人的书生和臣僚,他退了一步。
既逼得君王退步,那上千人又哪里敢再多言。
众人对视之后,互相点了点头。
君天澜薄凉的目光又扫过徐政德,“后宫无主,也不是长久之计。镇国大将军的嫡yòu_nǚ才德兼备,朕便封她做贤妃,主持六宫事宜,爱卿以为如何?”
徐政德虽是武臣,可与这些大儒书生之间,却有极密切的关系。
甚至今日这场混乱请命,也是他暗中联络、一手安排。
他跪在臣僚中间,虽不满意自己女儿未能一举封后,可好歹也得了个封号,因此状似激动地谢了恩。
君天澜的目光一一扫视过那所有跪地的老臣,这才转身进了软轿。
而软轿后方,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们,都还骑在马上。
软轿缓缓往宫中而去,张祁云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摇着骨扇,微微侧头,对险些按捺不住的连澈道:“可瞧见了?”
“瞧见什么?!”连澈沉着脸,“你背叛了我姐姐,如今还拦着我不许我杀了那群老贼,究竟是何用意?”
张祁云轻笑,“你以为,皇上他为何煞费苦心地把你和永乐王,以及一干魏国大将弄到镐京来?”
见连澈仍旧紧锁眉头,他笑得如那三月春风,“皇上这张皇位,坐得不舒服啊。他要设局,把朝中那群结党营私的老官,清洗铲除。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他要重要魏国人,可懂?”
连澈盯着那顶明黄软轿,“他自己没本事,却拉上我姐姐为奴为婢,着实可恶。”
张祁云笑而不语。
顾钦原打马从两人身边走过,冷峻地盯了眼他们:“可知何为隔墙有耳?”
说罢,径直策马向前。
张祁云悠悠望了眼他的背影,想起他在家中纳的那房妾,不觉回头望了眼队伍后面跟着的青皮软轿。
眸光,不觉微微暗了暗。
而明黄软轿中,君天澜盯着沈妙言。
她仍旧坐在角落,搂着念念,面容极为平静,仿佛并没有因为他刚刚那番话而伤心。
念念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瞥着他,像是在抗诉他的绝情。
君天澜一路沉默。
软轿慢悠悠进了宫门,穿过深深长长的宫巷,终于在乾和宫外停下。
他打发了君念语去东宫,亲自扶着沈妙言下了软轿,淡淡道:“我做事,总是有道理的。欠你的,我会一一补上。”
沈妙言一手拎着裙摆,站在乾和宫高高的汉白玉石阶下,轻声问道:“我表兄他们呢?小雨点呢?”
她才不在乎他的皇后是谁,更不在乎他立谁做什么妃子,她如今,只想保全她的人。
君天澜扶着她往石阶上走,“我在元和街安置了府邸,魏锦西和乔宝儿,都已住了进去。魏锦西于建筑方面颇有天赋,我打算过几日,把他安插进工部。能爬到什么位置,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沈妙言的手紧了紧,又道:“小雨点呢?”
君天澜不语。
她不肯再往前走,站在石阶上问他:“小雨点呢?”
“魏化雨心思复杂,被我软禁在宫中。”君天澜轻轻给她理了理鬓发,“你乖乖听话,他不会受罪。”
沈妙言悬着的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