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蠢蛋儿子不中用,活生生把好好的一家子折腾成现在这副局面,害得她至今都没能见到她的大孙女儿。
如今见到这小孙女儿,竟也觉格外亲切。
她在软榻上坐了,朝君佑姬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君佑姬望向姬如雪,姬如雪点点头。
她这才抱着布偶兔子,走到顾娴跟前,学着宫娥们的模样,福身行了一礼:“给皇祖母请安。”
顾娴见她行礼姿势标准,说话落落大方,心中顿时一阵舒坦。
她搂了君佑姬在怀里,余光扫向姬如雪:“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哀家瞧着,却是没有道理的。一样在那古古怪怪的地方长大,怎的哀家的孙女儿就知书达理,讨人喜欢?”
姬如雪被她嫌弃,眼圈泛红,只低头不语。
及至快要开席时,顾钦原携着谢昭,匆匆来迟。
两人一同对顾娴行大礼:“给皇姑母请安!”
顾娴抱着君佑姬,望着两人又是好一阵嫌弃。
她从来就不喜欢谢昭,如今这女人偏偏还做了她的侄儿媳妇!
她没让两人起来,冷眼道:“谢家那小姑娘呢?”
顾钦原至今未曾去初心院,并不知道谢陶早就走了,更不知道那封和离书的事儿。
因此,他垂首道:“陶陶身子不舒服,侄儿深恐车马颠簸了她,因此未曾带她一道入宫。”
“车马颠簸?”顾娴冷笑,“哀家的侄儿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怕是早已忘却当年那小姑娘待你的好。”
她顿了顿,缓了语气:“钦原,糟糠之妻,不可弃。”
顾钦原垂着头,拱手道:“皇姑母说得有理,侄儿定当谨记。”
顾娴抬手,示意他去外殿。
顾钦原扶着谢昭起来,叮嘱道:“好生伺候皇姑母,待夜宴散了,我再来接你。”
谢昭眉眼温柔,乖乖地点了点头。
顾娴最不喜她这番作态,淡淡道:“开宴罢。”
大年初一的皇族晚宴,自是贵重热闹。
殿顶垂着巨大的枝形烛火,紫檀木雕花大圆桌铺陈开,宫女们捧着各色精致菜肴,笑吟吟地端上桌。
顾娴先入座,抬手示意沈妙言与顾湘湘坐在她两边。
这番座次,不觉引得桌上人心思起伏。
徐思娇咬了咬手指,按道理,坐在太后身边的,应当是她的两个儿媳妇。
可她这个正经儿媳不曾坐过去,沈妙言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倒先坐到太后身边去了……
姬如雪则心情低郁,看婆母的架势,似乎有意想把这位顾家的姑娘许给天烬……
众人各怀心思,谢昭则因为把谢陶挤开了,心情很是不错,满面春风地就要上桌落座。
谁知刚坐下来,就听得顾娴淡淡道:“你去旁边吃罢。妾室罢了,正经宴会场合,岂能上桌子?”
所有人都望向谢昭。
谢昭一张美丽的面庞,顿时又青又白,涂着鲜红丹蔻的手,忍不住紧紧攥住裙摆。
杏眼中闪过一抹怒恨,她须臾掩饰好,柔声道:“皇姑母,妾有孕在身,到底怀着顾家血脉呢,难道还没有资格与您同桌用膳吗?”
顾娴越发不悦,“哀家的正经侄孙子,被你害没了,尚没有跟你算账,你岂敢多言?!”
她说的乃是谢陶小产一事。
眼见着酒席陷入尴尬气氛,顾钦原的嫂子王嘉月忙打圆场:“皇姑母,今儿是大年初一,咱们一家子,好好吃顿饭,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顾娴瞥了眼脸色青白交加的谢昭,没再继续追究她。
谢昭如芒针在背,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不敢抬起头来。
好容易捱到晚宴结束,谢昭压根儿不敢多留,以更衣做借口,迅速离开了内殿。
顾钦原正好出来醒酒,看见她去了慈宁宫的后园子,下意识地跟上。
谢昭独自站在园子里的池塘边吹风,昏暗的光影中,衬得她那双眼阴暗清冷,满是怨愤。
正独自站着,王嘉月寻了来,“我道你在西房,原来却在这处。”
谢昭立即换上一副笑面,“嫂子怎么来了?”
王嘉月走到她跟前,“昭儿,你别怨皇姑母说话重,弟媳小产一事,你的确负有责任。你虽是妾,可咱们都知道,弟弟他是真心待你的。只要你肯好好与弟媳一同过日子,相府里,又怎会多出这些事?”
顾老夫人早逝,她作为长嫂,可谓是苦口婆心,想让顾钦原府中安宁和谐。
然而谢昭却并不肯接纳她的好意。
她冷笑了声,“嫂子这话真是无理。妹妹小产一事,乃是因为她推我下水,所以相爷才罚她跪。谁知妹妹纸做的人似的,没跪一会儿就自个儿晕厥小产,与我何干?更何况,就算不曾小产,妹妹身子这般娇弱,那孩子如此不结实,怕将来也是生不下来的。”
王嘉月被她气得变了脸色,“昭儿!”
谢昭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嘲讽道:“嫂子,你是正房夫人,何苦过来劝我这样不成器的小妾?”
王嘉月语噎,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谢昭盯着她的背影,恶从胆边生,忽然抬脚踩住她的裙摆。
池塘边生了青苔与薄冰,原本就滑,她这么一踩,王嘉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落进了池塘里!
谢昭望着她在塘面上沉浮,美丽的容颜透着几分讥诮:“嫂子,你不是我,所以永远不懂我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