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提着食盒回到储秀宫,已是三刻钟后。
沈妙言饿得趴在圆桌上,见她终于回来了,不禁皱眉:“你去拿个食盒,怎的这般久?”
绿翘把食盒放在圆桌上,脸色不大好看,“我碰见个小宫女,她说皇上在御花园,我好奇想过去瞧瞧,谁知压根儿没看见人……对了,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再召幸你?等那个时候,你把我也带着,可好?”
沈妙言对上她亮晶晶的期待目光,唇角弧度嘲讽,“绿翘,你家小姐活着时,必定不曾教过你,何为安分守己。”
绿翘面色一白,冷声道:“我家小姐若是还在,必然会把我引荐给皇上!我们自幼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她对我再好不过!”
沈妙言没同她争辩,只淡然地打开食盒。
食盒内是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叫人食指大动。
此时凤琼枝去顾湘湘殿中串门了,这里便就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麦若取出银针,毫不避讳地替沈妙言试探饭菜毒性。
绿翘忍不住抱怨:“你们做什么啊,饭菜是我亲手取回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毒?!前几次你们不也试探过了吗?不都没有毒?你们若是信不过我,那就别再遣我去御膳房了!”
说完,生气地抱臂转身。
沈妙言盯着麦若指间那根渐渐变了颜色的银针,淡淡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这座皇宫。”
“你不过才承过一次宠,谁那么无聊要给你下毒”
绿翘抱怨着瞪向沈妙言,却一眼看见那根变成乌青色的银针。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旋即,她奔到绿翘身边,盯着那根银针看了半晌,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
她原本想说她明明是一路亲自把食盒提回到储秀宫的,只是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宫女。
难道……
她恐惧地咽了口口水,把刚刚碰见那个小宫女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低声道:“一定是那个宫女干的!也不知幕后主使是谁,咱们要不要告诉皇上,求他为咱们做主?”
沈妙言敛去周身那股子散漫气息,面无表情地抬袖斟茶,“行凶之人有备而来,想要把她揪出来,并不是简单的事儿。更何况……”
更何况,她着实不想去找君天澜。
“难道就这么算了?万一她以后在咱们喝的水里下毒呢?!”
沈妙言喝茶的动作一顿,冷不丁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才恢复过来,“你放心,我知道背后主使的人是谁。”
“是谁啊?”
沈妙言没说话,只垂眸,慢条斯理地盖上茶盏。
夜色渐浓。
凤琼枝终于带着两名侍女,从顾湘湘寝殿中回来。
她瞥了眼沈妙言,见她仍旧好端端地活着,拢在宽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抿了抿嘴,很快不动声色地吩咐侍女准备热水沐身,旋即就到屏风后去了。
红笺与紫盏替她准备好热水,她褪去衣裳踏进浴桶,秀美的脸上有一丝苍白。
白日里,她与湘湘在寝殿中等了许久,却仍旧没有等来凤妃夕暴毙而亡的消息。
她和湘湘当即就猜到,这个女人并未中毒……
她心中抑郁,抬手示意两名侍女退下,自个儿拿了帕子轻轻拂拭过肌肤,眼睛里满是阴霾。
她从未见过这般命大的女人,那日春夜花神祭未能取她性命,如今下毒,同样也没能害到她……
凤妃夕,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她果真在青泥庵那种寒酸地方住了十几年吗?
白雾蒸腾,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红笺与紫盏退到屏风外,却见圆桌上摆着几碟好菜,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两人见凤妃夕主仆三人正聚在一块儿小声说话,又听着屏风后传来的花花水声,忍不住凑到圆桌前,每人拿了些炸酥鱼悄悄吃起来。
凤琼枝从不是体恤下属的人,因为她今天心情不好,这两个侍女身前身后的伺候,压根儿就没时间去用膳。
如今看见这里有没人动过的菜肴,自然忍不住偷吃起来。
咀嚼食物的声音,皆被沈妙言三人收在耳中。
绿翘背对着她们,紧张的小脸苍白,低声道:“这样怕是不好吧?若是给人知晓,咱们,咱们可都要……”
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没往下说。
“怕什么?”沈妙言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那两个小丫鬟身上,两人丝毫不知道饭菜之中有毒,见没有人管她们,吃得越发放肆。
她抿唇,眼睛里浮现出冷意,“凤琼枝不是个好东西,这两人助纣为虐,手上怕也不干净。”
“可是大小姐根本没有害到你,你如此弄死她的两个侍女,心肠会不会太过歹毒?”绿翘轻声,“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觉得现在去阻止她们,再替她们请御医,兴许还来得及。”
沈妙言睨了她一眼,“除非我脑子有坑,我才会去给她们请御医!”
那下在饭菜里的毒乃是烈性毒药,她们二人争执的功夫,红笺与紫盏手里的食物陡然掉落在地,眼中俱都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慢慢的,两人的嘴里、鼻子里都流出了血液,不过片刻功夫,就保持着惊骇的表情,双双倒地而亡。
绿翘吓得跳起来,抱着只枕头,颤颤道:“这事儿跟我无关,都是你干的!若是给人查出来,你可别想着拖我下水!”
沈妙言不以为意,盯了眼那两具尸体,淡漠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