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立即有按捺不住的大商人起身,恭敬地上前道:
“北帝陛下,草民乃是黄记香铺的老板,愿意把草民所经营二十三家香铺中的所有沉香,皆都献给北帝。”
君舒影的幕僚,立即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其他商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起身,争先恐后地要献出自己的沉香。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满屋子的商人皆都高高兴兴地散了。
幕僚把册子呈给君舒影,也恭敬地退了出去。
沈妙言仍旧站在太师椅背后,静静望着那个男人。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正漫不经心地翻看卷册。
薄金夕色从窗棂洒落进来,温柔落于他的双肩,却被那鸠羽紫的狐毛,折射出寒凉的浅光。
漆黑睫毛低垂着,更是遮掩住了瞳眸里的凉意。
她看了会儿,轻声道:“你要这么多沉香做什么?”
君舒影沉默着,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沈妙言伸手,从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君舒影合上卷册,声音淡淡:“自是有我的用处。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妙妙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说罢,强制牵了她的手,朝酒楼外而去。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落日的余晖让这座古老而富庶的城池,多出了几分柔情,衬着高楼酒馆里传出的琵琶曲儿,越发显得宁静温婉,宛若驾临在三江两河交汇处的神女,正在瑟瑟夕阳中临水梳妆。
沈妙言随着君舒影踏出门槛,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人重重撞了下。
她捂住腰“嘶”了声,君舒影转过身就把那人拎了起来,“怎么走路的?”
沈妙言抬眸望去,只见被君舒影拎着的乃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穿粗衣短褐,手里还拿着件小女孩儿穿的裙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惶恐。
君舒影挑眉:“啧,好小子,这才几岁,就知道偷人家小姑娘的裙子。”
说着,作势就要把他扔出去。
沈妙言忙护住小孩儿,让他好生在地面站稳了,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小脸上的汗水和污垢,“你跑得这样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望了眼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小裙子,“难道是你妹妹丢了?”
她刚刚可是瞧见了,这小孩儿脚上的草鞋鞋面是新的,然而鞋底却被磨破了,可见这草鞋乃是在一天之内磨破的,小家伙今日应是跑了很远的路。
再加上他小脸上的焦急和手里拿着的小裙子,她大致能判断出,这小家伙约莫是丢了妹妹,正找妹妹呢。
小男孩儿吸了吸鼻子,“哇”一声就哭了。
“姐姐,阿苍的汝汝丢了!阿苍今儿早上带她去集市玩,买糖葫芦的功夫,一转身她就没了!呜呜呜……我找了一天也没有找着呜呜呜……”
他哭得伤心极了。
君舒影皱了皱眉,见不得沈妙言同旁人亲近,因此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赵地终究非我的地盘,妙妙这般亲近陌生人,就不怕他是别人的刺客吗?”
“这就是你跟四哥的不同。君舒影,你说你要当皇帝,却如此防范你的子民,你当的是什么皇帝?”
“你厌恶我,因此无论我做什么,哪怕我是为了你好,你也要挑刺儿,是与不是?”
沈妙言不想与他在大街上吵,见那小孩儿瘦弱得可怜,于是从旁边小摊上买了热乎的驴肉火烧给他吃。
君舒影站在马车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妙言。
他看见她陪着那小孩儿在酒楼外面的台阶上坐了,边给小孩儿整理头发,边同那小孩儿说话。
她就是这样的人了,对陌生人都比对他好。
极致艳绝的丹凤眼中现出一抹妒忌,他偏过头,只装作没看见他们。
沈妙言是当了母亲的人,因此看这世间任何小孩儿,都觉亲切。
她替小孩儿把头发梳理整齐,又拿着帕子给他把小脸擦拭干净,“你妹妹可是唤作汝汝?等我回去,央人帮你寻她。”
小孩儿很乖,闻言立即点头,“谢谢姐姐!姐姐,汝汝她天生带有异香,能招来蝴蝶,很好辨认的。”
“天生异香?”沈妙言诧异,旋即笑道,“好,我定然想办法帮你找到她。”
送走小孩儿后,她起身走到马车旁,不曾看君舒影一眼,直接上去了。
君舒影跟着她钻进车厢,坐到她身侧,大掌径直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要同那小孩儿说话,我也让你与他说了,你怎的又给我脸色看?”
“既不想看我的脸色,那就放我走啊。”
君舒影忍不住笑了下,“比起让妙妙离开,我宁愿看你的脸色。”
他这么一笑,瞳孔四周的血红色仿佛淡了些。
沈妙言心中软了软,同他轻声细语道:“你是北幕的君王,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爱护你的子民。五哥哥,今日这小孩儿着实可怜,你该派人帮他寻妹妹的。”
君舒影本想说这世上每天都有人走丢,难道他每个人都要去关心一下吗?
他的心装不下那么多,就只装得下一个她啊。
只要她过得好,其他人好不好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他望着沈妙言那双琥珀色瞳孔,终是不曾把心思说出来,只笑容温柔,“妙妙想帮他,那我就派人帮他。哪怕把清河城翻过来,都要帮你寻到他妹妹,好不好?”
“你帮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沈妙言认真地伸手,轻轻覆在他的心口。
她希望,从前的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