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让这些女子纷纷望向那辆马车,不由震惊,黑金马车向来是君天澜的专属车驾,可君天澜如今已遭贬谪,那么马车内坐的人,又会是谁?
春末夏初的风将薄纱窗帘吹起一角,莹白如玉的侧脸呈现在众人眼中,有人立即认出,那是沈妙言。
她端坐在车内,目不斜视,周身尊贵的气度风华,较从前更加出众。
仿佛,她才是这宫中的皇女。
这些女人目送她远去,谁都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前方的巷道上,董氏才啐了一口,没个好脸色:“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虽都没出声儿,可心底却都暗暗赞同董氏的话。
华氏扶着沈枫的手,继续朝前走:“枫儿可恨那马车里的女人?”
沈枫垂着眼帘,她嫁给夏侯铭数天,面庞比未出嫁时还要红润许多,看的出来养得极好。
她听着华氏的话,声音平静:“为何要恨?”
华氏横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拧了把她的腰:“她很有可能就是害死你姨娘的凶手!你得恨她才是!”
沈枫听着,不有腹诽,不是很有可能,沈妙言她,就是凶手。
可她不愿意被华氏利用,便软绵绵回答道:“娘说的是。”
华氏盯向她,这个庶女比沈榕还叫她不喜欢!
沈榕未进宫时,起码晓得听话,而沈枫,面上柔柔弱弱,可她却知道,她比谁都要倔强!
当真是根眼中钉!
她压下对沈枫的不满,继续朝前走。
沈妙言来到承庆殿,坐了一会儿,朝廷官员及其家眷们便都到齐了。
楚云间携着沈月如及后宫嫔妃过来,众人纷纷离席,口呼万岁。
沈妙言深知如今四哥不在,乃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的时候,便也不例外,夹在女眷中朝楚云间行屈膝礼,面容沉静如水。
楚云间的目光扫过众人头顶,最后在沈妙言发心上顿了顿,笑道:“众爱卿免礼。”
他和沈月如坐下,众人才起身跟着入座。
沈妙言对面的董氏揉了揉肚子,盯着沈妙言,满脸怨愤。
她上次在承恩寺拉了一下午肚子,被不少认识的夫人看到,可谓是丢脸至极。而这一切,不消多想,便知是沈妙言这死丫头指使她的丫鬟干的。
她紧紧盯着沈妙言,这死丫头好巧不巧偏偏坐在他们家对面,定然是为了勾引自己的儿子,意图攀上高枝儿嫁到他们家。
她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儿,正恨得咬牙切齿时,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儿子正傻乎乎地盯着沈妙言笑,更是恼怒,“砰”一声将茶盏搁到桌案上,起身朝楚云间和沈月如行了个礼:“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妇有事起奏。”
楚云间将视线从沈妙言身上收回来,笑道:“但说无妨。”
“皇上,沈妙言乃是罪臣之后,从前三番四次参加宫宴,乃是看在国师君天澜的面子上。如今君天澜护驾不利,被贬为西南郡守,沈妙言她,又凭什么来参加宫宴?求皇上将她驱逐出去,以全宫中法纪。”
她掷地有声,好似全然是为了法纪着想。
楚云间眸中含着点点笑意,别有深意地扫过韩家人,但见韩叙之面容涨成猪肝色,显然是没料到自己母亲会这样针对心上人。
再看向沈妙言,这小丫头正慢条斯理地给她自己斟果汁,毫不理会殿中人异样的目光。
于是他笑着开口:“韩夫人,你多虑了。妙言今日参见宫宴,乃是奉了朕的旨意。”
说着,威严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脸上的神情渐渐郑重起来:“妙言性子纯善,与她父亲犯下的罪没有丝毫关系。朕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罪臣之女这四个字。妙言她出现在这里,是以西南郡守妹妹的身份,诸位爱卿可听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皇上这是堂而皇之地袒护沈妙言?
然而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拱手称是。
沈妙言瞥了眼董氏吞了苍蝇般的表情,心中十分痛快。
午宴过后,大殿中上了歌舞,沈妙言觉着无趣儿,便以更衣的名头起身离席。
她对皇宫十分熟悉,独自走到无人的九曲长廊处,凭栏远眺宫中景色,不由感叹宫中春景虽美,可惜宫人们被关在深宫,赏了这许多年同样的景色,怕也是会厌烦的吧?
她正罕见地伤春悲秋之时,楚随玉摇着折扇从背后靠近她:“三小姐。”
沈妙言身子一僵,回过头时,对方已经走到她身边,笑容不达眼底:“你仇人众多,独自待在这里,就不怕被杀人灭口?”
沈妙言收回视线,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越发不掩饰他身上那股煞气了。
她不禁微笑,“有王爷做护花使者,我又怎么会怕被人暗杀?”
楚随玉偏头看她,她小脸晶莹雪白,鼻尖挺翘,唇瓣红润,长成这样,当真是妖孽。
看着,便轻轻一笑,抬扇勾起她的下颌:“若是本王暗杀你呢?”
“我对王爷还有用处,王爷舍得?”
楚随玉盯着她那双琥珀色的双眸,眼底神色更深了几分。
微风从长廊中拂过,他忽而笑道:“你这样的美人,即便有朝一日对本王没了用处,本王自然也是舍不得杀的。”
沈妙言挪开脸,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茵茵荷塘:“你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皇兄他,对你很呵护。”楚随玉紧盯着她的眼眸,斟酌着用词,“你,还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