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花园。
一月的花园,万物封冻,连偌大的湖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素问坐在湖畔大石头上,翻着手里一本厚厚的地理志,清秀的面庞皱成一团。
夜寒不知何时出现,瞥了眼她单薄的衣衫,别扭地走到她身边,将怀里的暖炉塞到她的怀里。
素问愣了愣,抬头看他,他那张娃娃脸拧巴着,一言不发。
素问低头摸了摸暖炉:“谢谢”
“你刚刚在看什么?”夜寒没好气,“穿这样少的衣裳跑到花园来吹风,你是不是想把自己冻坏?”
“我在看地理志。”素问合上书页,凝望湖面,眼睛里满是茫然。
“地理志有什么好看的?”夜寒在她身边坐下。
“这本地理志只是我能买到的简版,更详细的,凭我一个侍女,是买不到的。”素问咬了咬唇,偏头看他,“小姐昨天受了很重的伤,你知道吧?”
夜寒微微点头。
“她整个身体,都有被狠狠撞击的痕迹,那样重的伤,若是普通人,必然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才能勉强下床走动,可她”
素问垂首,没把话说下去。
花园的风越发冷冽。
夜寒犹豫良久,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若喜欢她,只管好好跟着她就是。她的人品如何,咱们心中,不都明镜儿似的吗?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他的手很暖。
素问诧异于这番话,等回过神,才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将暖炉往他手中一塞,红着脸离开。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怯。
夜寒衔了根草,静静注视结着薄冰的湖面,他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一身本事全是主子指导出来的。
主子和小姐闹别扭,他只能忠心于主子。
而素问不同,素问可以效忠小姐,小姐也需要她。
沈大厅坐下,气得灌了一大碗凉茶,抬眸瞧见素问抱着本书进来,皱眉道:“素问,我手疼。”
她的右手腕缠着层层纱布,还上了夹板。
素问连忙过来,将书放到桌案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腕部,沈妙言面色唰得惨白,哭兮兮:“好痛啊!”
“小姐腕骨裂了,这段时间,千万别再使右手,万一骨头长不回去,小姐这只手就废了!”素问皱着眉头,并不是在吓她。
沈妙言望了望自己的手腕,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使这样大的力捏自己,不禁委屈。
不过她今儿去衡芜院,看到那个男人浑身都裹着纱布,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左手摸了摸夹板,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发虚,轻声道:“素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你说我昨天和他大打出手,难道是我打的吗?可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素问抱起书,犹豫片刻,见她真的记不起来了,大约主子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便哄她道:“主子外出遇刺,这才受了伤。白先生说伤不重,小姐莫要担忧。奴婢去为您熬药,告退。”
沈妙言望着她离开,心里总觉怪怪的。
正呆坐间,一名小丫鬟捧着个锦盒奔进来,高高兴兴道:“小姐,您要奴婢拿去玉匠那里修的东西,已经修好了!”
说着,将锦盒打开呈到沈妙言面前,明黄色的绸布上,端端正正躺着白玉九连环。
玉匠用镂花金丝将断裂部位裹在一起,这么看上去,就像是新的一样,出奇的妥帖。
然而那人已经不在了,看着他留下的物什,只是徒添伤感。
她叹息一声,让小丫鬟将锦盒放回到她的床头。
她走到窗边,注视凝结着薄冰的湖面,如今楚云间不在了,楚随玉登基为帝,听府里的小丫鬟们议论,似乎还册封了温姐姐做皇后。
温姐姐当了皇后,花狐狸该怎么办?
花府,花园凉亭。
顾钦原穿着身石青色袍子,站在石桌前,抬眸扫了眼亭子外的梅花,便提笔蘸墨,动作极为优雅地开始作画。
远处响起马蹄声,他不必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花容战翻身下马,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桃花眼中满是急切:“钦原,慕慕她进宫了!我去皇宫,守卫不让我进去,可我必须把她救出来!”
顾钦原缓缓推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在宣纸上落笔,侧脸冷峻:“现在还不到时候。”
花容战眉毛皱成“川”字:“何意?!”
顾钦原立在寒风里,修长如玉的手换了毛笔,蘸了蘸血红的墨水,在枝桠上晕染开一朵朵红梅:“三天后,是楚随玉的登基大典。你带上花府所有暗卫,乔装打扮,混在楚华年的侍卫里,会有人在宫中接应你们进去。到那时,先取楚随玉首级,然后杀掉楚华年。容战,我要楚国皇室,一人不剩。”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没有丝毫感情。
“慕慕呢?”花容战轻声。
“会有人去救她。”
“谁?”
宣纸上,梅花染血,开得热烈,红得纯粹。
顾钦原搁下笔,淡漠地望向远处凛冬中的薄雾:“你擅领兵作战,棠之则擅长单人单骑行动。他去救温倾慕,很合适。”
花容战自是信任韩棠之,闻言,稍稍放下心,朝他感激地微微点头,转身去召集花府的暗卫了。
亭外,梅花傲雪。
顾钦原独对冬景,莫名想起那年春暖花开,承恩寺中,那人携他而行,笑容雅致:后院有一处亭阁,顾先生随我一道去坐坐吧。如今四月天,正是青梅煮酒的好时候。
端午赛龙舟时,那人站在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