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烦恼间,君舒影的声音悠悠传来:“习武如同练字,最忌焦躁。越是焦躁,越是练不好。妙妙,你不必这样逼自己。”
沈妙言旋身跃上一座木桩,将弯刀收入鞘中,随意地盘膝坐下,声音含着清凉的笑:“我也算看清楚了,那个男人,说好了要放我走,可实际上,却压根儿就不打算放过我。我若再不抓紧时间,学点防身的功夫”
琥珀色瞳眸黯淡不少,她再也,再也不想回到那个黑暗的夜晚,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她沈妙言如今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志向就是有一天,君天澜能跪在她脚下,乖乖张口喊她祖宗!
君舒影向来惯着她为所欲为,见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习武,也不再劝她,从场边的兵器博古架上取了把剑,陪她对练。
宣王府的小丫头几乎抓紧一切时间锤炼自己,而太子府内,君天澜直到深夜才处理完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沐过浴回到床榻,疲倦得一合上眼就进入梦乡。
梦中,似乎有小姑娘娇蛮任性地与他纠缠不清,叉着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蛮横地要他叫她小祖宗。
向来冷情冷面的男人,在睡梦中难得展露笑颜。
落花有迹,梦过无痕。
眼见着到了七月半中元节,街市上叫卖冥器、靴鞋、幞头、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等的小贩渐渐多了起来,闹市处也有卖果食、种生、练叶、鸡冠花、麻谷窠儿及尊胜目连经的,勾栏瓦肆里的艺人则开始搬演目连救母的杂剧,镐京城里热闹更胜七夕。
君舒影见沈妙言习武辛苦,实在心疼她,在中元节这日执意带她出府游玩,说是要劳逸结合,又说南郊外的长湖上热闹非凡,她该去看看风景。
沈妙言知晓凡事皆讲究松弛有度,于是同意与他一道去游湖。
她换下劲装,穿了件樱花粉对襟垂纱长裙,腰间系豆绿色绣锦鲤腰封,挂了只墨绿色荷包并一块垂绿丝绦的美玉,发髻梳成漂亮的随云髻。
她坐在梳妆台前,君舒影从匣子里取出根通体碧绿莹润的玉钗,帮她插到发髻上,从背后凝望菱花镜,镜中少女清丽如芙蓉出水,眉眼间都是婉约与灵气。
“似乎还缺些什么”
丹凤眼微动,他伸手取来眉黛,用小眉刷蘸了些许,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一手细细地帮她画眉。
沈妙言凝望他认真的模样,心尖忍不住颤了下。
总以为这个男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总以为他对她的喜欢,只是类似得不到的猎物所以越发珍惜的那种。
但其实
他对她,动了真心吗?
“君舒影,我”
“别乱动。”君舒影垂下眼帘,扳正她的脸,依旧细细为她画眉。
沈妙言双手紧攥住裙摆,只得闭嘴。
修长的眼睫遮住了瞳眸里的黯淡,君舒影是何等通透玲珑的人,自然知晓她刚刚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他知晓她想说什么。
可他不愿意听见,那拒绝的话。
哪怕叫他一辈子与她这样囫囵地待下去,他也愿意。
画完眉,君舒影又拿来口脂,用唇刷蘸了,轻柔地帮她涂在每一寸唇瓣上。
她的唇软嫩香甜,他尝过的。
小姑娘每日习完武,君舒影都会吩咐人帮她准备玫瑰牛奶浴,并将他自己调理的珍珠玫瑰膏送给她敷脸涂身,所以她一身肌肤养得极好,白润晶莹、吹弹可破,宛如那剥了壳的蛋,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这样的好肌肤,画眉与涂上口脂就够了,再敷胭脂水粉只是徒添累赘。
小姑娘望着菱花镜,镜中女孩儿美目流盼、唇红齿白,褪去了姑娘家的青涩,真正有少女的模样了。
也或者
琥珀色瞳眸黯淡了些许,那晚下身被撕裂的疼痛再度涌入脑海。
也或者,像个女人了。
“走吧。”
小姑娘却依旧端坐不动,垂下眼睫,声音极轻:“舒影哥哥。”
君舒影一怔,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唤他。
沈妙言放在腿上的双手忍不住攥紧,“我已经不是少女了。那晚,清平街暴乱那晚,他他侵犯了我。”
非常委婉的措辞。
寝屋中寂静下来,唯有穿堂风过的声音。
沈妙言眼圈微红,回头,朝他嫣然一笑,“舒影哥哥,我不干净了。”
初时,失去那少女的贞洁,她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如今
她说君天澜肮脏,她自己又干净到哪里去呢。
她又如何,值得君舒影喜欢呢。
正黯然神伤间,君舒影揉了揉她的脑袋,绝艳出尘的面容噙着温柔的笑:“傻瓜。”
小姑娘怔住。
“只要你想是少女,十岁可以是,二十岁可以是,三十岁,也可以是。出阁前可以是,嫁人后,也可以是。”风神俊秀的男人俯身,双眼定定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瞳眸,“更没有谁规定,一个女人干不干净,要用清白来衡量。”
沈妙言从未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她呆呆望着君舒影,对方顺势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潇洒地拂袖走向门口:“走了!”
她摸了摸脑门儿,心中那抹自卑莫名烟消云散,唇角浮起张扬的笑,起身追了出去。
此时南郊热闹非凡,不少世家贵族皆都泛舟湖上,管弦四起,歌舞升平。
宣王府的画舫最是豪奢,小姑娘趴在船舷上,好奇地朝四周张望,君舒影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她欣赏山光水色,他则欣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