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隐去,东曦既驾。
整座汉白玉广场上,都是尸体与凝结成冰的血水。
无数龙卫重重包围住君天澜,苍龙刀不知丢失在了何处,一柄长矛刺穿他的腹部,他猛地拔出来,在重伤情况下,用这柄长矛,再度挑杀了数名龙卫。
然而他战斗了一夜,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
他终于支撑不住,拄着长矛,单膝跪地,血红的眸子,透过人群缝隙,死死盯着远处的君烈。
四面八方都是龙卫,他们围着他,见他终于是强弩之末,一名略矮的龙卫鼓起勇气,从背后一枪刺向君天澜的后背。
君天澜喷出一口血,那个略矮的男人欣喜若狂,一脚把他践踏在地,高声呼喊道:“我擒住太子了!我擒住太子了!”
君烈早有悬赏,擒住君天澜者,赏金万两,封侯进爵。
其余人也想跟着尝点甜头,无数根长矛,从背后刺向君天澜。
到处都是血。
几名龙卫拖起生死未知的君天澜,把他拖上那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
他身后是长长的血迹,黑金铠甲早已残缺不全,浑身都是污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君烈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垂眸,俯视着趴在台阶上的君天澜。
君舒影负手立在他身侧,白衣胜雪,姿容绝世。
天光大亮。
北风呼啸而过,良久的沉默中,君烈终于徐徐开口:“败狗,当如此。”
君天澜埋首于台阶中,闻言,低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君烈挑眉。
君天澜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原本风神俊秀的面庞此刻遍布血污,嵌着一双血红眸子,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开口,声音嘶哑,“笑你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上辈如此,此辈,亦然!”
君烈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正在这时,有凌乱的脚步声自广场一角响起。
穿着凤袍的女人,跌跌撞撞奔过来,几次摔倒在地,被紧跟着的程锦扶起来,就又急忙朝这边跑。
她长发未梳,曾经美艳端庄的面庞苍白憔悴。
等奔到君天澜身边时,那张苍白的脸早已泪流满面。
她吧君天澜抱到怀中,哭喊着唤他的名字,“澜儿!澜儿!都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
君天澜见她安然无恙,知晓韩棠之那边算是事成了,薄唇抿起浅浅的弧度,抬手,缓缓给顾娴擦去眼泪,声音很轻,“娘……”
君烈面无表情地盯着台阶下的两人,半晌后,冷冷道:“来人,送皇后回坤宁宫。再传朕旨意昭告天下,太子大逆不道,意欲谋朝篡位,酌废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生囚禁青云台。”
他话音落地,立即有金袍龙卫上前,不由分说地架住顾娴,想把她拖走。
顾娴紧紧揽着君天澜,急促地在他耳畔低声哭诉,“吾儿用太子之位,替母后的冲动妄为负责,母后惭愧……”
她还想说什么,龙卫却不允她多留片刻,直接把她拖走了。
君烈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君天澜,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进了乾元宫。
君舒影在君天澜面前蹲下,抬手托起他的下颌,从袖袋里取出一方雪帕,轻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好皇兄,听闻你在楚国行军打仗,从未有过败绩。今日一战,大约是你唯一一场败仗吧?真可惜,约莫,也是你此生最后一场战役了。”
他说完,把脏污的雪帕扔掉,站起身,正要吩咐龙卫把他扔去青云台,目光却凝在他的衣裳上。
针脚粗陋的中衣,从残破的外裳后透出,尽管沾染上了重重血迹,他也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小妙妙的针脚。
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不经意地碰了碰挂在腰上的雪绸荷包。
小妙妙送他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他已是欣喜若狂。
可君天澜,却得了小妙妙做的衣裳!
一股不甘从心底深处涌出,细长妩媚的丹凤眼中用处难以掩藏的戾气,君舒影忽然抬脚,把君天澜从台阶上踹了下去。
乾元宫前的台阶足有八十一级,满身是血的男人,从最高一级,径直滚到最下面。
所有龙卫、内侍、宫女皆都屏息凝神视而不见,皇宫中就是如此,哪怕你曾坐拥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成王败寇,败了,就是败了。
败了,就会被所有人践踏。
“把他拖去青云台。”君舒影面色冰冷如霜,掠上白马,一夹马肚,“其余龙卫,随本王去太子府!”
父皇把后续事宜全权交由他处理,他要去太子府,去找她,告诉她,他君舒影才是最后的赢家,才是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
此时,太子府大门口。
裹着斗篷坐在台阶上的少女,紧紧依偎着石狮子,眼帘紧闭。
她的头发和睫毛上,都落了雪。
绯红的斗篷,也落了一层雪白。
围在狐狸毛中的小脸晶莹剔透,宛如霜雪铸就。
只脸颊上两团不同寻常的红晕,昭示着她似乎生了病。
沈妙言迷迷糊糊中,听见马蹄声起。
她睁开眼,看见巷子口,白衣胜雪的贵公子骑在白色骏马上,斗篷在风中翻卷飞扬。
他身后,是无数统一身着淡金色铠甲的龙卫。
那些龙卫把太子府从前到后团团围住,引来远处不少百姓围观。
君舒影攥着缰绳,视线落在那个少女身上。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冰雪,嫣红晶莹的唇瓣,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