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态度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半响,赵玄懿方淡淡开口:“说说吧,那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非要离宫隐姓埋名避祸不可。”
赵玄懿的语气很平淡,声音也并不严厉,然而听在韩御厨耳中,尽管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心头依然狠狠的跳了跳,手心一凉。
他抬头看了赵玄懿一眼,在他淡淡黑眸注视下,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无以言喻的压力,动了动唇,韩御厨哑声道:“王爷您......真的要问吗?”
赵玄懿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黑眸沉了沉。
韩御厨苦笑,低低开口:“那天晚上,领路的小太监偷懒,并没有送奴才回御膳房,奴才迷了路,看见,看见良妃娘娘......”
当天夜里,月光清亮,足以看清面目。
他看见太子爷与良妃在御花园里假山后拉拉扯扯,看样子良妃娘娘是想离开的,但被太子爷拉扯着脱身不得。且看太子爷那模样脚步踉跄、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的,应当是喝了不少。
当时他吓得半死,心怦怦乱跳,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浑身冰凉!
待回过神来,更是差点魂飞魄散,哪儿还敢乱走?忙不迭的往旁边花丛后躲了去。
因为这天夜里宫里开宴,御花园中十分冷清,他藏身的位置不远不近,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隐约听了个七八成。
没多久良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两名宫女匆匆赶来了,看那样子两人似乎是为良妃娘娘去取什么东西,两人见状自然也吓得不轻。
然而被太子一呵斥,便连滚带爬的避了开去。
后来......
韩御厨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完,头也不敢抬,背后早已冷汗涔涔湿了个透。
寂静,满屋寂静,空气仿佛凝固,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怦怦怦回响在耳边,震如擂鼓,震得人几欲瘫软。
韩御厨的心里,却蓦的平静了下来,一身轻松。
自打亲眼目睹了这件事,自打良妃“死于”意外之后,这件事便如沉甸甸的铅块一直压在他的心上,折磨着他。
如今话已出口,无论是死,还是活,他都认了。
“滚,”半响,赵玄懿方面无表情哑声吐出一个字。
韩御厨下意识微微抬头朝他望去,见他脸色雪白,目光却放空僵硬的望着前方,不由心中暗叹,无声恭敬施礼,轻轻的倒退着退了出去。
书房中,传来一阵瓷器清脆破裂的声音,韩御厨僵了僵,苦笑着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开。
赵玄懿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赤红着眼,泪水不知何时早已盈眶。
“母妃、母妃......”
母妃,何其冤枉!
他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真相竟然会是这一种。
而这他万万没有想到过的真相,却是如此的残忍、冷酷、绝情,将他的心刺得支离破碎!
韩御厨的话一句句在脑海中回响,赵玄懿痛苦的抱着头发出受伤小兽般嘶哑惨烈的呜咽。别想、不要想!
那样不堪而残忍的画面,他不忍想!
他相信韩御厨所言定不是信口开河。隐约想来,当天晚上东宫那位的确是提早离开了,后来也没有回席。
怪不得,之后那一阵子里,他似乎老实了许多,对他们这些兄弟也和气了许多,以至于安王还阴阳怪气的私底下说了几句,他当时虽然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因为满心都在追查母妃死因上,因此并没有在意。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分明就是心虚!
还有父皇,怪不得那般雷厉风行,将母妃身边得用的人全都杖毙,之后陆陆续续的,母妃宫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逃得过。
这么说来他也是知情的,他这么做是为了维护他的好儿子啊!
赵玄懿心口钝痛,想哭,又想笑,父皇他竟不分是非黑白到了如此地步吗?在他眼中,母妃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怪不得,独独给了自己封地,想来,是为了远远的将自己打发离开京城,以免东宫那位见了自己心里头膈应吧......
赵玄懿轻笑出声,眼泪却滚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滚烫灼热。他深邃的眼底迸发出森冷的恨意和痛意。
他本不是笨人,许多事情相互印证着一想,便豁然开朗。
赵玄懿到底没有杀韩御厨,而是命人当天便将他仍旧送出京城、送回新州,命他仍然回山居去。
待晚饭时分,赵玄懿回到主院里陪纪青青用晚饭的时候,已恢复了一惯的不徐不疾、云淡风轻。
纪青青隐约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她感觉得到他心情不好、很不好。
见他没有诉说的yù wàng,纪青青也没有多问,只安安静静的陪着他,说起了腹中的孩子。
赵玄懿眸中多了几许温柔暖意,将她抱坐怀中,大掌轻轻落在她小腹上,揽着她,低低叹息。
赵玄懿依然如往常一般看似无二,纪青青却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府中的气氛似乎也变得凝重了几分似的。
她忍不住笑问,赵玄懿只是笑她多心,揽着她柔声安抚:“青儿好好养胎,旁的无需多心,本王待青儿一如往常,这辈子是定不会变心的!”
纪青青心道无语,她哪儿是担心这个?他若变心,她定会找准机会离开,事情在她这里从来都很简单。
“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最近心事重重的。玄懿,我们是夫妻,你心里若有什么难处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