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弱的身体仿佛残破的花朵一般,被轻轻放在洁白的担架之上,即使护士用力地按压着,却依旧无济于事,鲜血仿佛没有止尽一般不停地涌出,阮清璃紧紧闭着双眼,脸色像纸一般惨白,素日里鲜红的唇瓣也消退了颜色,出喑哑的痛呼声,仿佛断断续续的笛声一般,奄奄一息。
目送着阮清璃进去,安一言紧紧攥着拳头,这一切生的太过迅疾,她有些无法思考。忽然,安一言转眸瞥见站在一边一脸紧张的龙斯爵,咬了咬下唇,安一言心里却本能地想让龙斯爵相信自己,她走到龙斯爵面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推阮清璃。”
听到安一言的声音,龙斯爵定定地转头,仿佛突然看见安一言一般。只是听到安一言的话之后他却毫无反应,那双黝黑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摇晃,沉重的液体旋转个不停。过了好半晌,久到安一言以为龙斯爵不会开口的时候,龙斯爵忽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让我冷静一下吧。”
声音像是灌了厚重的铅块一般沉重,安一言静静地听着,揪紧的心忽然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明明事情还只是刚刚开始,她却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了。瘪了瘪嘴,安一言控制住没有让眼泪溢出,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好。”
说罢,安一言便走到走廊的一角,将自己缩在那一块小小的区域里。辛辣的液体被遏制在眼眶之中,安一言仰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吗?只要阮清璃的一次计谋便会彻底分崩离析。他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他不信她,从始至终。
不一会儿,手术室抢救中的信号灯灭了下去,医生走出来,表情却是一脸凝重。
“龙先生,阮小姐已经怀孕一个月了,但是此次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阮清璃小姐的身体又十分虚弱,孩子……没有保住。”
仿佛一记重击一般,安一言整个清醒过来,一个月?不就是当初阮清璃给自己照片的时候吗?这个孩子是龙斯爵的!得出这个答案之后安一言立刻看向龙斯爵,只是此时龙斯爵整个人背对着她,脸色仿佛阴雨一般沉着,却是看不清什么。
手术室打开,阮清璃被一众人推了出来,依旧像进去时那般虚弱。龙斯爵没有片刻迟疑,立刻冲了上去,陪着阮清璃到加护病房。
人流仿佛潮汐一般涌来又消散,龙斯爵一身黑色西装在医生护士的白色浅蓝色衣着中分外瞩目,看着他的背影决绝地离去,安一言一个人站在原地,像是置身于空无一人的寒冬。
一次又一次,她看着他转身离开,陪着阮清璃一起。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他们甚至也会有一个孩子,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盈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决堤之水一般大滴大滴地涌出。
看着病床之上虚弱不堪的阮清璃,龙斯爵的眼眸微黯,一个月之前,似乎就是那晚他和阮清璃……
紧抿着嘴唇,龙斯爵的脑海之中思绪纷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没有想象之中的难过,也没有想象之中的愧疚。这个他在今天早上还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小生命的流逝,仿佛这世界另外一边生的故事,遥远的不真实。
他拿起桌子上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阮清璃脏污的脸蛋,上面此刻被眼泪血污弄得沟壑纵横,看起来分外可怜。
阮清璃睫毛轻颤,慢慢睁开双眼,一双眼睛竟密布鲜红的血丝。
龙斯爵不忍看见这幅模样的她,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从小的时候,阮清璃因为救他落下病根之后,每次阮清璃病或是身体出现状况,龙斯爵就会这样安慰她。只是这次龙斯爵知道,有些时候,是好不过来的。
阮清璃转转眼眸,终于回过神来,终于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阮清璃尖声哭叫着:“我的孩子,安一言害死了我的孩子。我都听见了,安一言害死了我的孩子。”
龙斯爵一怔,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声不吭地看着阮清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我们的孩子。”紧紧抓着龙斯爵的衣袖,阮清璃的眸子盈/满了泪水,仿佛所有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阮清璃凄厉地哭喊着。
龙斯爵久久地沉默,没有说些什么,那个离来到这个世界还有很远距离的小小生命,对于他来说仿佛隔了一个遥远银河,如今骤然得知他的逝去,竟是来不及伤感。
天色由暗变亮,有熹微的晨星从天边出现,月亮变成薄薄的一片,蒸腾的云气凝结成霜,贴在冻僵的天壁之上。
安一言蹲在墙角,困意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包围住,她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安一言清醒过来,抬眸望向门口,看见龙斯爵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龙斯爵走到安一言面前,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也许一夜的照看和抚慰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疲惫。
安一言看着他这幅模样,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她站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忽然收到你的短信,让我到后花园见面。可是到了那里却只是看见阮清璃。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听着安一言的叙述,龙斯爵皱起眉来,总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实在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