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上有句铭言,“黑口子打断腿……小嚓嚓。”
在黑煤窑当矿工,断腿只是小意思,头破血流都属于微不足道的事情。
“烟鬼,你带这个胖子。”刘秃子指着巴六林说。
又看看张上和陈连尉,眯眼想了想,有如毒蛇觅物,令人心里发抖,然后指着张上对一个皮包骨头,矮小瘦弱的人说:“武二郎,你带他。”
剩下那个当然带陈连尉。
只是,身处异地,张上小心谨慎到极致,眼神敏锐,这两位师傅不是一个班组走出来的。
一旦和陈连尉分开,凭他自己的能耐,性命堪忧。
“我们俩不在一个班组?”皱眉问。
“你是综放队的设备管理员,不用受苦还不好?”刘秃子冷笑了一声,“老子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娃娃,这好处能轮到你?”
又指着陈连尉说:“他是通防队的瓦斯检测员,也是玩着拿钱的活儿,怎么地,不满意?”
这话丝毫挑不出毛病,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刘秃子不怀好意,你还真得对人家感恩戴德。
但张上不准备就范。
“我们俩来这只是为了挣钱,不想送命,我们选的是前山,你硬把人硬拉来,还不给安排到一块,你觉得合适?”
说着,作势要走,相比小命,脾气还是先放一放吧。
果然……刘秃子眸光紧了紧,突兀地服软,“你们俩一块当设备管理员,够意思了吧?”
张上没回话,只是和陈连尉站一块,眼帘低垂,心情沉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时,各队长开完班前会,武二郎招呼两人回归班组。
刘秃子看着张上的背影,侧脸到脖子里的刀疤似毒蛇蜿蜒,其间有血液流动,宛如复活了一般。
“队长,这俩是新来的,刘秃子让他们跟我一起当设备管理员。”武二郎说。
队长周秋实瞄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黑口子之所以叫“黑口子”,是因为煤窑之简陋,不能保证矿工们半丝安全。
这是一座斜井,没有水泥埋墙,也没有钢筋铸吊顶。
巷道虽然宽敞,两边却只是用木墩子撑着,上边再搭一层木柱子,仅此而已。
万一顶板破碎,随时可能有大煤块从木柱子中间漏下来,就算有安全帽,砸着也是非死即伤。
这矿洞好像吞天巨兽嚼穿了山体,张开黑盆大口,嘴巴从山里边长出来,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按照工序的不同,各班组鱼贯而入,张上他们是最后一波。
“一会儿跟紧我,别乱走。”武二郎头也不回地说。
说实话,张上也算经历过不少事情,可真要下矿井,还是心惊胆战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