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通常来去迅疾,这一场大雨却连着下到了隔日。
八江湖势益叠高,江水怒号千丈,两岸泥坝混沌,浪开分流,破山破城般东去。
潘淑仪坐在清阙阁窗边,看着窗外大雨,等了一阵,陆宁衿终于忙完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放在潘淑仪跟前。
“谢谢陆妹妹,”潘淑仪不自在的笑起,“每次一来,你皆要送我些吃的。”
“客气什么,”陆宁衿笑道,“若是不够,后院还有。”
“嗯……”潘淑仪点着头,拾起块糕点咬了下,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陆妹妹,我托你的事……”
“这活不太好找,”陆宁衿轻叹,“绣娘你干不了,写字的又瞧不上咱们女子,写写药方吧,又没几个钱,言回先生的意思,是想寻个要请女先生回去教字的大户人家再推荐你去,要不你再等等。”
“那,找媳妇的呢?”
“姻缘岂可如此随便,寻常脚夫农夫倒是大把想娶媳妇的,可我不能委屈你呀。”
潘淑仪咬着糕点,闷闷点头。
“潘姐姐,”陆宁衿看着她,“你莫怕,阿梨既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定好好帮着你,若是你手头拮据,每日我送些吃的去你那。”
“不不,我够了的,够的。”潘淑仪说道。
陆宁衿笑笑,抬手为她倒茶。
这时客栈外进来几人,速度极快的收了雨具,脚步匆匆往后院去。
陆宁衿一眼认出是桃溪村的几个暗线。
她不动声色的放下茶壶,将茶盏推去:“潘姐姐,你慢吃,我还得去忙。”
“嗯,”潘淑仪点头,由衷道,“谢谢妹妹。”
“不客气。”陆宁衿笑道,起身往后面走去。
这几人是来找言回先生的,陆宁衿跟过去时,听到他们正在说桃溪村新来了数个神秘人,昨夜蹲在刘大婶家附近一直盯着。
陆宁衿无奈摇头,阿梨在时还好,怎么阿梨一走,桃溪村反而更热闹了。
言回先生正在写信,因季家出逃广骓一事,大平通外的各路交通废弛,清阙阁的许多路线得重新去排,而这些全是言回先生在负责。
听完暗线说的,言回先生抬手摆了摆:“该怎么做怎么做,打狗就要狠一点。”
“是得狠一点。”陆宁衿低声说道,与刘大婶这些年月的相处,陆宁衿很喜欢这个大婶。
几人领命,赶回桃溪村。
陆宁衿也想去,她忙完手头剩下的活,便去同言回先生请了半日假。
言回先生对其他人严格,待她尤为偏袒,而且非常了然她要去干什么,拿了几钱银子出来,让她多买点果子,连他的份一并送了。
陆宁衿道谢,笑嘻嘻接来,便撑伞离开了清阙阁。
出来时看了眼,潘淑仪已经走了。
桃溪村在江边,往城郊野外走去还有很长几条道,陆宁衿一路过去,一路买东西,抄福安客栈后巷的近路时,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让她瞧见了个熟人。
支长乐?
那是支长乐吧。
陆宁衿顾不得坑坑洼洼的水,大步跑去,支长乐的身影一晃不见了,但她转眼却看到了那两个在桃溪村买下阿梨之前所住小屋的男子。
杜轩和戴豫百无聊赖的蹲在客栈后门聊黑历史,大雨哗啦啦下,声音被完全遮掩,突然出现的一片小阴影让他们两个人抬起脑袋。
陆宁衿上下打量他们,没有因为个头差距和男人们不好惹的面貌有半丝生怯。
“小姑娘,你看什么?”杜轩问道。
“你们……”陆宁衿声音压低,“你们认识阿梨?”
杜轩和戴豫顿时绷紧身体,懒散目光如狼一般锐利。
陆宁衿在清阙阁呆了不少年,自诩见过不少世面,一时竟也觉得头皮发麻。
这眼神,是杀过很多人的。
杜轩先变回脸来,脸上堆出儒雅的笑:“小姑娘,阿梨是谁?”
一旁的戴豫则动了杀机。
正上楼的支长乐见到在楼梯口窗边以扇子遮脸的季夏和,走去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在看什么?”
“瞧!”季夏和朝下面一扬下巴,“有些糟糕,咱们好像遇见不该遇见的了。”
支长乐朝外探去脑袋,顿然一喜:“宁衿!”
陆宁衿抬起头,果然是支长乐,她也随之大喜:“支大哥!”
支长乐喊完,忽然想起夏昭衣叮嘱的绕开清阙阁的话,顿时头皮发麻,笑意也凝在了嘴边。
几人小聚,戴豫和杜轩不打算介绍自己,季夏和的身份更不能暴露,支长乐便不提他们。
陆宁衿是个聪明人,见支长乐什么都不说,便知道是自己不该多问的,提了几句阿梨,支长乐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便安静不语了。
倒是支长乐,得知刘大婶那边可能出事,他顿然紧张,但要去看看的话到嘴边了又噎住,眼下不宜生事。
陆宁衿无语,这相见,还不如不见呢。
她起身道别,支长乐喊住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
陆宁衿点头,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房门被关上,屋内众人冷着脸看向支长乐。
支长乐头皮发麻,无辜一摊手:“我也没料到啊!”
“是你先打的招呼。”季夏和说道。
“我要告诉阿梨。”戴豫道。
“反正阿梨会知道的,”支长乐闷闷道,“我自己去说,在街上意外遇见,也不是我想的。”
“是你先打的招呼。”季夏和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