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夫子还笃信人之所以为性灵之首,灵就灵在人能自觉不自觉的向天地万物学习,向同类中的优秀学习,而这种能学愿学的非常秉赋,才是人之为人更为本质的天性。而人一但运用好了这一优势,通过学习去觉悟内在几希的仁心,且以这种仁性推己及人,那人非分的自私和贪欲,必将得到最为有效且最为可靠的自我抑制,当然那社会乱象的顽症,就会因之消弭于无形了。
故此,夫子便认定,做人的首要在学习,为政的首要在重视和引导人的学习,只有这样,那人之为仁,人之归仁才会顺理成章,天下大同也终将水到渠成。外公以为,‘学而第一’之所以为《论语》的开篇,这是其一。
其二,也许正是基于上述之义,‘学而第一’才锵锵以言:‘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尽其力,事君能至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于中亦是可知,夫子之学,首在做人,其它乃是其次。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学而第一’的‘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轻重和先后秩序吧。
慧能哪,你父亲的遗愿,我和你妈妈的坚持,也是把觉悟做人放在了首位,这一点与夫子之学并不矛盾。不同之处,只在怎样使你更好去实现一己的人生和生命价值而已……”
听到这里,慧能虽觉外公讲得有点儿道理,但还是不太理解学做人与学知识不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一回事吗?志士修齐治平,惟由格物致知。格物者,明理之道,达心之途;致知者,本性以明,仁心以成。其所着落,不都在人的相关认知之上吗?那相关的认知对人来说,不就是一个学习与成就互为一体的过程吗?为什么外公要把学做人与学知识讲得这么绕,且还要做如此明显的区隔呢?而老先生好像早就洞悉小慧能此刻所惑似的,于是紧接:
“慧能哪,夫子虽认为觉悟人格乃人学习的首要,但在他老人家心里,人与人却是大不相同的,是天生就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因此,在觉悟人格方面,人觉悟的意义和价值,也就有了霄壤之别。
所谓‘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也。’即是说同样为人,有人对仁生而自知且以为己任并于一切必不违仁;有人能自觉效法先贤以学以悟‘仁者人也’,当然深知人而应仁;有人面对自身困境和社会乱象,不得不反思反省并于学中觉悟人不能不仁;但更多的小民百姓,即夫子所谓的小人们于此不仅麻木不仁,甚至还多会于不学之中自甘人格沉沦而渐远渐失内里几希。所以,在夫子那里,人是否觉悟人固有之仁而为仁,反过来又成了划分、证明人上中下三品的重要标准了。
当然了,夫子也说:‘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更言‘人皆可为尧舜’,但实则打心里却是叹息‘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乎?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救世之道,小人们是不可指望的,只有当政及士君子们才是社会改良,世风改变的真正力量,小人们只是仁人志士仁心仁术的受益者而已。
至此,你或许要问,那夫子‘有教无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其实,夫子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了,‘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小民百姓觉悟人格的最大价值,即是自觉做一顺民而已。
所以,夫子之学,从根本上讲是为政之学,是士君子入仕之学,当然学文学艺等等,乃非人之真学和有学了。故此,夫子才谆谆教导他的弟子们‘无为小人儒’,只求混碗饭吃,而是要做一个心怀天下的‘君子儒’,这才是人上学求进的真正意义。换言之,人不为入仕而学者,皆非为学也。此乃‘学而第一’的第三层意思。
慧能哪,你父亲要你远离儒家以天下为己任的庠序科举之学而潜心庄子的生命智慧,其深意也在这里呀!”
老先生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后转头慧能,期盼殷殷!
二十六.此学彼学
红尘之中,人本来就有善恶美丑更人格高低贵贱之分,由仁人志士来治理其中的纷纷扰扰,当是天经地义。
夫子之学,之所以叫人敬重,不就在其于社会责任的勇于担当吗?而与之相较,那所谓的真人在面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现实之时,却独求一己的保全及自在,这是否也是有失人之为人那道德的本分呢?
由此而论,外公方才所议,那儒道之学于社会的意义和价值,是不是已是不争了呢?但外公又明明白白推崇的是老庄之道啊……
想到这里,已渐入状态的慧能便开口了:
“外公,为学明德以做仁人,以图仁政,不正是天下百姓对读书人所存的厚望,不也正是学子于己于社会最大的价值所在吗?
昨日考背书,几个小伙伴儿的为学之志,不正是仁德之心的初成吗?而独独要我深悟的老庄之学却恰恰相反,唯顾一己的身心而已。
外公,我有些不明白,此学彼学又孰是孰非,孰高孰低呢?”
“是啊,夫子为天下百姓之心是勿庸置疑的,依靠士君子来治理这个社会,更不失为现实唯一的选择。”老先生捋了捋胡须,侃侃而应:
“可夫子之道夫子之时也不得通行,这又是为什么呢?且两汉以来,天下独尊儒术,可这社会的乱象,百姓的疾苦,更人心的贪欲,那夫子之道于之又有多少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