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辣油茶!”
“葱香小面!”
“笋尖包子!”
……
早餐的声声叫卖,叫醒了川宁的清晨。人流涌动,热闹又寻常,有一搭没一搭摆开龙门阵。
春鸿会大宴后,梁宜贞自证清白的事迹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有缺钱的书生紧跟热点,写成话本来卖,一夜暴富,连科举都不想考了。
诸如:《梁家有神探》《我学机关术的那些年》《这对兄妹不寻常》《一个女人在畅园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些皆是市面上已脱销的,据说黑市炒到近十倍的价格。
更有甚者,编成了评书。
南街茶坊正传出伯清先生的声音。此人姓李名贝字伯清,是川宁最有名的说书人。
只听刷的一声,伯清先生开扇:
“只见宜贞小姐指尖果然变红,仔细一闻,竟是狗血!众人大呼妖孽,唯有宜贞小姐不动如山。小小年纪,这是怎样的气魄?你道她……”
徐故收回目光,端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兀自吃口茶。
“狗血?”他笑了笑。
以讹传讹,的确够狗血的。
旁桌的女孩子却说得比伯清先生更热闹。
“淑尔,你说什么?宜贞受伤了?”一黄衫女子睁大眼。
杨淑尔手执团扇,点了点头:
“前日家父拜访凌波少爷,听管事的说,他近来每日清晨去晋阳侯府为宜贞小姐换药,故而不在。这才知晓了。
我昨日去探望过,索性只是扭伤脚,多休养几日就是。”
“你们从前没什么交情啊,这会子倒去看她!”一女孩子斜眼看过来,又嘀咕,“春鸿会魁首被人抢了风头,装什么大度?!”
杨淑尔隐约听见,只低头笑笑:
“我与她都是要上京城的。到了那处就是同乡,日后也好相互照应啊。”
一女孩子点头:
“淑尔最知相互扶持了。况且宜贞如今这般厉害,与她交往不吃亏。”
黄衫女孩子附和:
“的确不吃亏。不如我们也去探望吧!”
“啊?”女孩子质疑,“你与她统共没见几次,这般殷勤?”
黄衫女孩子笑笑:
“谁为她殷勤?你且不看看,如今的晋阳侯府可是块风水宝地!”
众人笑:
“你何时学会看风水了?”
黄衫女孩子接着道:
“没听淑尔说么?近来凌波少爷每日清晨都往晋阳侯府跑,咱们算准时辰探望,还怕不能偶遇么?”
女孩子们恍然大悟,激动地扑腾团扇。
“凌波党,呸!”一女孩子白一眼,“我还是喜欢世孙。”
黄衫女孩子笑道:
“那就更容易了!世孙可是她哥!”
她仰起头,得意笑笑:
“还有敬亭少爷,如今也住在晋阳侯府。你们说,探望宜贞是不是一举多…”
“人呢?”
黄衫女孩子猛一震。方才还围了一桌,怎么霎时不见踪影?!
唯有杨淑尔还端坐吃茶。
她摇扇笑笑:
“买礼物,看病人去了呗。”
“哼!”黄衫女孩子一丢团扇,“这群没良心的!”
说罢抓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翻开《这对兄妹不寻常》。
徐故看了半晌。
“她受伤了?”他微微凝眉,问赵阿四。
赵阿四恭敬应声:
“似乎是的,多日不见出门了。”
徐故沉吟片刻,道:
“本府记得,还存着瓶凝脂丸,舒筋活血最好。你让人送去。”
“大人,”赵阿四微惊,“这药珍贵难得,宜贞小姐不过是崴个脚…”
徐故目光扫去。
不怒自威。
赵阿四立马闭嘴。
徐故方举起茶盏,摩挲一回:
“再珍贵的药,也及不上值得的人。”
赵阿四再不言语,抱拳遵命而去,湮没在茶坊外涌动的人群中。
四面八方,都是梁宜贞的传说。
蒋老爷负手行出巷子,一面掏耳朵:
“呸!出个门耳根子还不清净。”
胖小子蒋貅跟在伯父身后,挥着一双胖手:
“晋阳侯府那帮人,就爱个沽名钓誉。伯父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得。”
蒋老爷哼一声,提高嗓门:
“我有生气吗?!”
蒋貅周身赘肉一抖,咽了咽口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近来生意不好做,全靠井盐生意吊着。好不容易出门散个心,又听这些糟心事!”蒋老爷呸了声。
蒋貅趋前两步,侧头看他,试探道:
“伯父啊…要不…咱们考虑考虑入商会?做生意嘛,过什么别跟钱过不去啊。”
蒋家生意下滑,一大半是不入商会之故。
川宁商会内部互有优惠,抱团取暖。而蒋家形单影只,除了井盐也没别的垄断生意,自然落了下乘。
蒋貅接着道:
“我跟徐大人打听过了,鄢会长亲口说的,川宁商会的大门永远为蒋家敞开。”
蒋老爷一巴掌拍过去,竖眉瞪眼:
“你小子糊涂了!盈盈死得那样冤枉,罪魁祸首仍在得意,咱们岂能为几个钱折腰?!”
“不入!”蒋老爷大手一摆,颇有气势,“盈盈冤屈一日不申,我蒋家一日不入川宁商会!”
蒋貅胖脸皱成一团:
“可姐姐已故,怎样才算伸冤呢?”
蒋老爷鼻息一哼:
“不至于以命抵命,总该生不如死吧!”
说罢衣袖一拂,连背影都噌噌冒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