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梁南淮依旧一副清瘦模样,笑得怯懦又卑微,看着梁宜贞,总是一番讨好神情。
“是二哥啊,进来坐吧。”梁宜贞敷衍笑笑,薛氏的穗子像无数疙瘩结在她心里,没什么心思应付。
梁南淮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她坐下,只道:
“上回西亭的事,是我没护好贞妹妹,你还生我气吧?”
梁宜贞一愣,这都多久的事了?他还记得!
她遂摇头:
“没啊!这都是小事,罚过就过了。咱们是一家子,还能别扭一辈子?”
梁南淮
“是了,从前大姐与小弟那样欺负你,贞妹妹也能不计前嫌。咱们一向要好,又说这个作甚?怪我怪我!”
梁宜贞斟茶的手顿了顿。
这话……挑事啊。
她垂头笑了笑,自己这么抢手?两位兄弟争着与她交朋友!
梁南淮见她手顿住,很有眼色地接过茶壶斟茶,只当梁宜贞又耍皇亲国戚的娇贵脾气。
梁宜贞一怔,这才发现桌上多了几匹上好蜀锦。
梁南淮余光瞥见她,轻勾嘴角:
“这是我母亲存了多年的春衣料子,想着贞妹妹穿上好看,尽留给你了。”
这些料子很名贵啊!
她伸手抚摸,似水柔滑。从前在墓中倒也见过,多是高门贵府的陪葬物,数量也不多。精致是精致,怎奈百年之后许多技法失传,是没有这手艺了。
这还是梁宜贞第一回见这新崭崭的手艺。若能带回去,织造局那帮人铁定会疯!
还想着,竟噗嗤笑出声。
“贞妹妹可喜欢?”梁南淮一脸期盼。
梁宜贞半收起笑,只道:
“二哥与二婶母有心了,只是这样贵重,宜贞受之有愧。”
小孩子间,若赠些寻常玩物倒也无妨。可如此贵重的东西,早超出孩子们的情谊。
超出情谊的礼物便是贿赂,是非奸即盗。
可自己不过是位父母双亡的侯府小姐,有什么值得郑氏母子贿赂呢?
但不管为何贿赂,收了东西就一定要替人家办事,她可不想帮不明不白的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自小就明白,不该她的,她也分毫不会动。
从前跟着父亲下墓,为着墓中财宝,也常有偷懒的盗墓贼贿赂她。
眼前的梁南淮,神色闪烁,全无坦荡可言,与偷懒的盗墓贼别无二致。
不过,他要盗的可不是财宝,只怕更难更险。
梁宜贞抬了抬下巴,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满。
她会经不住诱惑?笑话!
若真是,从前下过的古墓岂不都被她搬空?与盗墓贼有何区别?她可是做学问的人!
梁宜贞又扫一眼蜀锦。这技法的确难得,若能记载保存,对后世许是一大幸事。
她遂道:
“二婶母疼我我明白,只是长辈的东西我怎好争抢?这料子华丽富贵,宜贞孝中也用不上,心领了。二哥拿回去吧。”
“这……”梁南淮一脸为难。
别的理由便罢了,说起戴孝,他还真无法反驳。
梁宜贞看他一眼,又道:
“不过,到底是二哥的心意。回头二婶母裁过春衣,若余得些边角料子,烦替我做个荷包就是。”
如此一来,研究织造工艺的布样有了,不至得罪人,也不至框住自己。、
一举三得,甚好!
梁南淮讪讪,东西没送出去,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只是,一想到母亲焦虑锁眉的模样,他就心下发麻。
见他额间冒汗,梁宜贞推了推:
“二哥……是在怪我?”
梁南淮一个激灵,忙道不敢。
他笑了笑,又一副捧人姿态:
“贞妹妹放心,荷包这两日便做好,回头花朝会时就能戴了。”
“花朝会?”梁宜贞好奇。
自己从前也过花朝节的。在坟场,与父亲、侍卫和古尸。
梁南淮微惊:
“怎么这也忘了?咱们晋阳侯府是川宁爵位最高的家族,照例每年都要举办花朝会的。广邀各府贵女才俊,一同赏春游府。”
这个习俗,梁宜贞在史书上读到过。
起先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勋贵之家积财腐.败,世家众人汇聚参观,有监督检察的意思。而后逐渐演变,便成了各地游春的盛事。
这样的盛况,梁宜贞还不曾见识过呢!
她一瞬变得兴奋:
“倒将此事忘了,是该用心准备一番。”
“不过,”梁南淮吞吞吐吐,“我也知道,你才与蒋家小姐闹了不愉快。那日难免碰上。”
梁宜贞却哈哈大笑:
“都是小事,我没放心上!”
梁南淮一愣。她心可真大!从前傲气刻薄,半分委屈也受不得,如今怎成这样了?
女人真是麻烦!
而梁宜贞觉得,眼前这个活人才麻烦!
…………
春到花朝染碧丛,啼莺声声,暖香阵阵,一年一度的花朝会果然热闹非凡。
晋阳侯府的亭台水榭早已站满了人。男子个个摇扇,女子无不簪花,青春洋溢,fēng_liú无边。
梁宜贞一身清素衣裙,因在孝中不宜张扬,于鲜衣环佩的人群中反倒出挑。
况且原主的皮囊生得极好,眉目清秀,是细水长流的美,裙裾飘然不落俗流。
有相熟的小姐们经过,遥遥看着她议论:
“宜贞一身清雅,倒也配得上竹簪一枚。”
这自是打趣她坑蒋盈一事,小姐们闻言,无不低头嗤笑。
“宜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