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亭白了少年一眼,拉过梨木凳坐下,讪讪道:
“受你之托,忠你之事呗!”
话音刚落,他猛然顿住。
默了半刻,又道:
“你是说,这件事与懿德公主之死有关?”
少年强撑着惺忪睡眼点头:
“你适才也验出来了,中毒对不对?”
苏敬亭霎时不语。
的确是中毒,与懿德公主同样的毒。
无色无味,亦无中毒迹象,非通灵玉不能验。
他受人之托来到川宁调查懿德公主的死因,此前看过尸检录便觉蹊跷,只是苦无通灵玉,无法验证。
眼下想来,不那么简单啊!
前后二位死者死因相似,又都死在晋阳侯府。怪哉,怪哉……
苏敬亭眉头紧蹙,不自主地啃指甲:
“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少年干抹了一把脸,懒散坐着:
“我问你,蒋小姐不过是个小姑娘,虽然嘴贱,谁会因为这个杀人?便是要杀,非得挑在人山人海的花朝盛会?何况还牵扯着晋阳侯府,岂不白惹麻烦?”
苏敬亭沉吟。
少年又道:
“如此急切,不挑时辰地点,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时冲动,激情杀人。要么……”
他顿了顿,嘴角一勾:
“急着杀人灭口。”
“绝非冲动。”苏敬亭依旧啃着指甲。
短时间内完成下毒、溺水、脱身,行事周密,严丝合缝。凶手定然对晋阳侯府极其熟悉,也绝非头一回杀人。
“如此说来……”苏敬亭喃喃,“宜贞小姐的嫌疑更大了。她有能力做此事。”
少年正下床,一瞬踩滑,咚地摔个四脚朝天。
“你他妈逗我!”他一面喊痛,一面看怪物似的看着苏敬亭。
苏敬亭白他一眼:
“我认真的,她很聪明。”
少年一口气提不上,猛呛几声:
“聪明?她那脑子可值钱着呢!”
苏敬亭摇摇头,只将在晋阳侯府的遭遇说了一回,偏将“姑奶奶”的事隐去。
少年听罢,冷笑一声:
“她要尸检录作甚?难不成真看得懂?只怕是闺阁无聊,抱着玩耍之心罢了。也就老苏你当真,呵,迟早栽女人手里。”
苏敬亭撇嘴讪讪,忽而一怔,眯着眼看他:
“你小子不会是在替她开脱吧?我警告你,查案要公正啊!我苏家世代供职于大理寺,刚正不阿,从未徇私枉法。上承天地正气,下秉……”
“得得得!”眼看他就要滔滔不绝,少年立马打断,“老苏,我看你这脑子也该升值了!”
他一脚踏上床沿,手臂搭在膝盖上,未梳的长发乱蓬蓬的,痞里痞气。
他道:
“且不说梁宜贞到底聪明还是傻,也不说公主案与蒋盈案是否一人所为。单看你的尸检录,便不可能是她。”
苏敬亭整了神色,腰背挺直些,知他要说正经话了。
少年方道:
“蒋小姐的尸体上可有淤痕?”
苏敬亭摇头,又道:
“我知你要说什么。宜贞小姐与蒋小姐不和,蒋小姐防着她,不会乖乖被推入水中,必有肢体冲突。可是,蒋小姐不是中毒了么?”
懒散少年抬抬眼皮,默默看着苏敬亭不说话。
苏敬亭愣了半刻,恍然大悟。
二人既不和,又如何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哄人服毒?鬼才会吃死对头给的东西!
那么,梁宜贞与蒋盈的冲突,反而证明了梁氏姐弟的清白。
苏敬亭朝大腿猛拍一巴掌。
这也没想到,丢人!
定是那句“姑奶奶”闹的!他心中膈应,分析之时总会心神不宁。
妈的!栽女人手里!
懒散少年见他神情奇怪,抬脚踢了踢:
“老苏,你没事吧?”
见苏敬亭不语,他哈哈大笑:
“觉得丢人就哭出来,老子又不会笑你!”
苏敬亭一脚蹬开:
“你小子少说风凉话,不是你缠着我不放,老子会来这鬼地方?”
懒散少年嘿嘿笑两声:
“我们川宁山美水美,妹子更美,还亏了你不成!”
苏敬亭心头呵呵。
山美水美倒是真的。
妹子嘛……
神叨叨,怪糟糟!
苏敬亭甩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方道:
“行了!你也别绕圈子,不是说心里有数么?凶手究竟是谁?”
懒散少年似没听见,抓了抓头发,揉揉睡眼,便兀自起身梳洗。
“说话呀!”苏敬亭跟着行了两步。
“说什么?”少年双眼茫然。
“凶手啊!”苏敬亭差些背过气,“你自己说的有数,别转眼就忘了吧?”
少年耸耸肩:
“可我没证据啊。”
苏敬亭一愣,旋即干笑两声。没有证据说个球!
“不过,”少年一面洗脸一面道,“俗话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没有证据嘛……”
他忽而回头,灿烂一笑:
“制造证据也要查。”
制造证据?
“你什么意思?”苏敬亭微眯双眼,一丝紧张埋在眼底。
少年勾了勾手指,倾身道来。
…………
“你觉得是谁?”
冷冷清清的内室,飘荡着苍老厚重的声音。老夫人端坐太师椅上,双眉紧锁。
鄢凌波指腹敲打着扶手,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四平八稳。
蓦地停住。
“只怕与从前猜测无二。”鄢凌波道,“雀头竹簪是在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