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渚摊开手,梁宜贞会意,从小挎包中掏出弹丸放上。
他勾唇一笑,通过车窗的缝隙迅速弹出。
只听嗖地一声,不远处的草丛中发出些许动静。
“谁?”
刘子能警觉回头,大手一抬。前行的队伍渐渐停下。
“去看看。”他支使一个兵士。
兵士很快小跑着回来:
“没有人,只是一枚小弹丸。”
刘子能凝眉。月黑风高,两个如此重要的人在车中,京城的兵又虎视眈眈…
恐有埋伏啊…
秋风呼啸而过,前头的山路传来回声,幽远又诡异。
“刘副将,可还走?”
刘子能沉吟。
前头的风声空灵,像一出空城计,根本数不清能埋伏下多少人。
他凝眉:
“打道回府。”
“啊?副将,不走了?”
“京城人狡诈,恐有埋伏。”刘子能道,“先禀明将军,再作打算。”
其实,淮南城是扈家军的地盘,就算京城兵马再横,也未必敢在他们的大本营撒野。
淮南城里其实更安全吧?
出了城,的确能躲避京城的追兵,可也失去了淮南大军的保护啊。
况且,这一回扈司青让他带出来的尽是精锐。他们不在身边,一旦城中有异样,将军如何应付?
刘子能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焦躁。
不过一枚小弹丸的动静,却左右了他的决定。
只是,此时的刘子能焦虑大过理智,早忘了军令如山这一说。他一心一意念的是淮南城的安危,扈司青的安危。
明月高挂,刘子能长鞭一扬,掉头而去。
…………
黑夜静谧,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马蹄踏上枯草,嘎吱,嘎吱…
“杜大人,梁南渚在扈司青手里,究竟是谁告知的?”徐故勒住马缰,转头望向杜宾。
杜宾肤色奇白,在夜里似一块泛着寒光的美玉。
他目光平视,并不太把徐故放在眼里:
“徐大人,我自有我的法子。覃相爷都不曾过问,徐大人今夜一问,是什么意思?”
徐故轻声冷笑,默了一阵:
“杜大人就这么确定梁世孙在扈司青手上?”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确像扈司青干的事。”杜宾扯扯嘴角,“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也太不要脸了。”
徐故的目光落向他,又缓缓移开。
挟天子…
他怎么会用这个词?难道在杜宾心中,梁南渚才是天子?
但徐故压下疑惑,什么都没说。
只道:
“可白日里我去拜访,扈司青说,梁南渚不在他手上。本府觉得不像假话。
他不了解梁南渚,你我能不了解?他是任人宰割,甘心受制于人的吗?”
别说让梁南渚做个傀儡,就是分一半江山给他,他也决计不干!
他的胃口太大,他要的是天下。
“扈司青也不是吃素的。”杜宾冷言,“此番一路追赶至此,梁南渚便没了下落。皇上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不论他在不在扈司青手上,我宁可信其有。”
徐故凝他半晌,耸了耸肩。
的确,追赶一路,若再抓不到人,只怕皇上面前不好交差。
说不定,皇上一气之下连他的乌纱帽也能收回。
那般,还如何亲手灭了晋阳侯府?还如何为秦娘报仇?
徐故咬咬牙,深吸一口气:
“好,宁可信其有。”
“救命啊!”
忽闻山间传来悠远的回声。
“是梁南渚!”
杜宾与徐故相视一眼。
…………
刘子能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一跳。
他一把掀开帘子,脸都白了。
怎么醒了?还自己解了绳子?那可是牛筋的啊!
“很惊讶么?”
梁宜贞与梁南渚含着笑,异口同声。
刘子能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有更惊讶的。”
梁宜贞说罢,捧手朝他一吹,粉末如烟散开。一转眼,刘子能已摔下马,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副将!”
“刘副将!”
……
四周的扈家军涌来,神色略慌,眼瞅着有一二百号人,皆是扈家军的精锐。
梁宜贞扫一眼,低声道:
“要是咱们的就好了。”
“那有何难?”
梁南渚勾唇轻笑,飞身一跃,牛筋绳勾住刘子能的脖颈,瞬间断气。
粗壮的脖子活生生勒断半根,鲜血淋淋,死气沉沉。
四周精锐皆愣住,踟蹰不前。
其实,比这更惨烈的,他们也都见过。但今夜的一幕太快,太莫名其妙,太猝不及防。
太…太可怕了…
梁南渚扔了带血的牛筋绳,负手行了两步,遂不言一语,却不怒自威。天生的贵气与威严足以令人敬畏。
大抵,这便是所谓真龙天子。
“你们现在有三个选择。”他垂眸扫视,“一,杀了我,为刘子能报仇。不过扈司青要的是活人梁南渚,你们如何交代?
抓我回淮南城。但刘子能已死,还是被捆我的绳子勒死,我却毫发无损。
扈司青会不会觉得,你们中间有我的人?以你们对他的了解,他是会一个一个查,还是会宁可错杀一百,斩草除根?”
精锐们面面相觑,十分心虚,有的额间已冒出冷汗。
扈司青的为人,杀伐决断,不留情面,他们太了解了。可生逢乱世,谁不想活呢?
建功立业、荣华富贵,首先是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