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又扯了些近来政事,便也各自散去,乘车回府。
梁宜贞收回目光,兀自喃喃:
“想来,昨夜此处是血雨腥风,今朝早朝,亦是血雨腥风。”
逢春望着干净的汉白玉路面,正如她扫过的落花的地一样干净。
她只道:
“长公主,都打扫干净了,不必担忧。”
“我知道。”梁宜贞道,“大臣们不信任我,是因着寒毒的缘故,此是有关国体的大事。
这不能怪他们,他们是为大楚操劳,为他操劳。他有这样的臣子,是他的幸运。”
“长公主,皇上信你,也就够了。”逢春道。
“不够。”梁宜贞目光凝了凝,“若他还是晋阳侯世孙,我只是他的妻子,他信我自然足够。
可如今,要做他的妻子,便必须是大楚的皇后。所谓母仪天下,是要让天下信任。”
若当不好这个皇后,不单是辜负他、辜负大楚,更是辜负了历史给她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袖中握拳:
“我的寒毒,是个未知数。但我希望,即使因寒毒而无后,天下依然不会对我失望。不会觉得,我身中寒毒而配不上他。”
穗穗看着梁宜贞,狠狠点头:
“是他先喜欢长公主的!我们长公主是最好的长公主,日后也会是最好的皇后!穗穗喜欢你,天下都会喜欢你。”
梁宜贞看向她,她晃着小脑袋,咧着嘴傻笑。
“那便借穗穗吉言咯!”梁宜贞含笑揉揉她的发髻。
逢春笑了笑:
“眼下已下朝了,长公主若要去见皇上,此时合适。”
穗穗附和点头:
“穗穗听说,受了册封是要去谢恩的。不过,咱们的情况有些不同,是皇上千求万求。
长公主,咱们让皇上谢恩吧!谢谢你能嫁给他。”
啊?!
梁宜贞猛呛两声:
“你呀!这脑子怎么长的?”
她摇摇头:
“先不慌去。见他之前,我还要见一人。”
地牢。
阴暗、潮湿、没有一丝光亮,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老鼠啃食枯草的吱吱声。
梁宜贞足尖顿了顿。
从前她也坐过牢,在川宁,徐故安排的牢房。不过,后来凌波哥送来了许多东西,将牢房布置得无比华丽,狱卒们都惊了!
但今日踏入的,是真正的牢房。还是大楚最惨烈的牢房。
听说,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在此处。或是严刑拷打,或是等死。
梁宜贞稳稳心神,深吸一口气。
“咳咳!”
蓦地被一阵恶臭呛到。
牢头举着油灯赔笑:
“安南长公主,您这样的大人物往这里凑作甚?看,可不是熏着您了么?皇上若是知晓,也会心疼啊。”
牢头衣着虽体面,保持着大楚皇宫的服制,有着应有的气派。
只是,脸上皱纹又多又深,一张老脸皱巴巴的,耷拉下几层皮。
想来,是此处阴冷潮湿空气不好,长年累月,人也变得阴郁。
梁宜贞默半晌,看了看,又道:
“秋容娘是关在此处吧?”
牢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着位长公主,原是记着仇,要秋后算账啊。
不过那位秋小姐也是活该,谁让她残害长公主,还觊觎后位!咱们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不过牢头想起秋容娘的样貌,那般姿色,觊觎后位也不是空穴来风。
别说皇上一位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便是他一个老头子,蓦地看一眼,魂也能被美人勾走。
好在地牢阴暗,什么美貌都看不真切。再加上不施脂粉,破衣破衫的,也没什么好看了。
“喂!长公主问你话呢!”
穗穗叉腰,朝他脑门打一巴掌。
“哟!”牢头回神,“回安南长公主的话,正关在此处。您也是来得赶巧,再晚些时辰,就押送到大理寺去咯!”
“我去看看。”
说罢,她亮出安南印。
牢头一惊,不敢违逆。谁都知道皇上赋予了安南印怎样的权力!与帝印同权啊,谁敢不听?
三人由牢头引着,拐了几道,只见秋容娘被关在最靠里的一见。
她背身站着,仰头望着墙角,还保持着一个贵女的端庄仪态。
“秋小姐。”
梁宜贞站定,冷眼看着她。
秋容娘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回身:
“是你啊。呵,早猜到你会来。”
“看来,你也想见见我。”梁宜贞轻笑一声。
“我不想见你,”秋容娘忽咬牙回身,抓着铁栏,“但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地想,你如今有多风光,多得意!
梁宜贞,你来看我笑话的吧?原本,我以为你是我的棋子没想到,皇上保护的严严实实,根本就不让你身在棋局中!
而我,却成了皇上的棋子!很好笑,对不对?”
梁宜贞冷眼冷面,并不说话。
“你怎么不笑?”秋容娘却笑起来,看上去有些疯癫,“哦!对了,你也笑不出来,对不对?
你有寒毒,你不能生!不能生的女人,连女人都不算,如何做皇后?哈哈哈!梁宜贞,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呸!”穗穗一跺脚,“你个坏女人!我告诉你,今日早朝,皇上已经下旨册封我们安南长公主为皇后了!哼!”
“什么?”秋容娘一惊,半晌,又笑起来,“死丫头,你以为我会信?”
穗穗做个鬼脸,下颌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