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间牢房的宽度都是相同的,鄢凌波数着脚步,在最里面的一间停下。
白衣带过青草香气,郑氏肩头一颤,缓缓抬眼。
她蹙了蹙眉,鄢凌波的灯火虽微弱,但黑暗的牢房中,尤其刺眼。
这间牢房很安静,最近的囚犯离她也有三五间远。她笑了笑,原是为了方便说话。
“凌波少爷好雅兴啊!”郑氏道,“若没记错,你是最爱干净的。今日为我来此,当真不胜荣幸。”
鄢凌波依旧谦和有礼:
“二夫人说笑了。你知道自己很要紧,也值得我走这一遭。”
郑氏自木凳上起身,自然,这凳子是晋阳侯府特地关照的。
她近前几步,道:
“我真不明白,你与晋阳侯府非亲非故,为何府上的事你跑得这样勤?”
郑氏顿了顿:
“尤其宜贞那个小丫头,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里怕化。怎么,晋阳侯府是许了你婚约么?”
“也不对呀。”郑氏自语,“你凌波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人家不都上赶着来么?何至于在乎一纸婚约!”
鄢凌波面色一沉:
“这是宜贞的闺誉,二夫人说话还是掂量些。”
郑氏一笑:
“看,一提起她你就不大对劲。”
“二夫人,”鄢凌波的语气忽充满寒意,“你的问题太多了。而我,只有一个问题。”
郑氏一瞬僵住。
本就安静的牢房,显得更加安静。
她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可幕后之人,她怎么敢说?梁宜贞的中毒已是**裸的震慑,她不敢拿儿子的性命冒险。
“凌波少爷,我什么也不知道。”她道,声音平如止水。
“我们当然知道你在怕什么。”鄢凌波道,“南淮是晋阳侯府的人,老侯爷与老夫人自会护他周全。况且,幕后之人不落网,南淮始终面临着危险。倒不如一网打尽,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郑氏一声嗤笑,似乎听了个笑话:
“凌波少爷,恕我直言,你根本不知他们有多厉害。说不定,这间牢房的墙壁后,就有他们的耳朵。”
“这你放心,府衙是信得过的。”鄢凌波保证。
“信得过么?”郑氏质问,“为何宜贞还会中毒?”
鄢凌波一梗,霎时说不出话来。
郑氏叹了口气:
“凌波少爷,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所有事情,我一力承担。”
鄢凌波握云头手杖的手紧了紧:
“你若说实话,许能留得一命。你就不想再见南淮,再见二老爷么?”
郑氏一怔。
如死灰般的瞳孔竟似有星星火苗。
她咽了咽喉头,闭上眼:
“不想。”
不想,也不敢。
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也自觉无颜以对。
当年,郑氏嫁入晋阳侯府本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谁知,匆匆十几载,这个局却换来了父子二人的真心。
真是好可笑啊!
好…可惜啊…
郑氏长长叹了口气。
不言不语,也许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只有守住秘密,他们才能更安全。
郑氏转身坐回凳子,闭目假寐。
鄢凌波沉吟一阵,道:
“我还会来。不过,等到我不来的时候,你便是想说,也没机会了。你,再好好想想。”
说罢,他拂袖转身。
一点微弱灯光渐渐消失在悠长又黑暗的过道。
…………
梁宜贞午睡刚起,听着窗外莺燕声声只蹙了蹙眉。
春日大好时光,她却只能窝在房中养病,当真好没意思啊!
她盘腿坐起,四下扫了一圈。
因她寒毒未清,丫头们把开春时收起来的铜炉又重新燃上。一个个汗流浃背,唯有梁宜贞还将被子裹得严实。
“穗穗,”她唤了声,“你去灭两个炉子,再取一床棉被来。”
穗穗噔噔赶来,抹一把汗:
“不行!薛神医说了,小姐不能着凉,炉子是多多益善的。”
梁宜贞撇嘴:
“这就不听话了。”
穗穗撅嘴: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丫头嘛…有所听有所不听!”
梁宜贞噗嗤一声:
“谁教你的?”
“凌波少爷啊!”穗穗正色,“他料到小姐会如此,让我这样回话。”
“凌波哥啊…带坏我的丫头。”梁宜贞点头,“算了,我也不计较。”
谁让他生得好看呢?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她又道:
“说来,凌波哥不是午后到么?怎不见人?”
穗穗笑道:
“适才来过一回,见小姐睡着,便陪老夫人说话去了。我这就去叫他?”
“不急!”梁宜贞阻止。
她缓了缓,眼睛一转,忽勾起嘴角:
“逢春何处?”
穗穗朝窗外努嘴:
“还在扫花呢!”
梁宜贞探头,狡黠一笑:
“把她给我叫来。”
穗穗有了任务,立刻来了精神。一眨眼的功夫,便拖着逢春至梁宜贞面前。
逢春年纪大些,比穗穗高出一个头。因常年在室外做事,皮肤更黑几分。她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显得有些呆楞。
梁宜贞上下打量,目光在她的手掌上顿了顿。
右手虎口有层厚茧,原是个使剑的。
梁宜贞托腮:
“你是凌波哥的人?”
逢春一怔,却依旧面无表情:
“婢子是小姐的人。”
梁宜贞扶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