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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楼是川宁极具特色的建筑,高耸入云,用于侦察与防御。大户人家几乎都有,晋阳侯府就足有七八座。
畅园共四座碉楼,分别在园子四角。西南这座是最大最高的。
碉楼阴暗,梁宜贞缓步上螺旋的阶梯。前有衙役点灯开道,后有宴会众人跟随。
她好奇地左右打量,这还是两辈子头一回上碉楼。从来都是往地底去,不想有朝一日也会朝上走。
梁南渚侧头睨她一眼。
这祸害看什么呢?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不丢人!
他遂冷语:
“没什么好看的,可疑的都在顶层。”
梁宜贞忽噗嗤一声:
“我知道啊,不是看这个。”
他拧眉:
“那你看甚?”
“看你啊。”
梁宜贞微微向他倾身,双手背在身后,噙着一抹笑,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梁南渚胸膛一紧,垂着眸后仰半分。
她笑意更深:
“大哥真好看。”
说罢一瞬收回身子,加快脚步。
…………
碉楼的顶层又是另一番景象。
满壁弓弩、角落的望镜、木架上的信号弹、成捆的牛筋…一切都在张示着碉楼的用途。
多年的下墓经验告诉梁宜贞,此处不寻常。
她绕着房间走了圈。
目光忽凝住。
屋中立着一根半人高的铁片,其上有一道道白痕。她抹过一指搓了搓,像是划粉画上去的。
“这是何物?”梁宜贞问。
徐故踱了两步,方道:
“碉楼的人交班,以此做记号。怎么,身为川宁人,宜贞小姐不知?”
梁宜贞对上他的目光:
“我本闺阁女儿,哪懂这些?”
徐故轻笑。
闺阁女儿…却懂机关术。
众人探头道:
“铁片很正常啊,谁家没有!”
“可其上有蜡痕,还正常么?”
她道。众人一怔。
梁宜贞从挎包中掏出水晶片,蹲下身,放大来看。
方才触摸划粉痕迹时,已触到有蜡。此时不过再验证一番,只是夜晚昏暗,有些费神。
忽来光亮。
梁宜贞微愣,缓缓抬头,只见苏敬亭正举着灯照来,含笑望着她。
她点头致谢,目光却越过苏敬亭肩头,落向梁南渚。
他一瞬闪开眸子,看向别处。
梁宜贞勾唇收回目光,继续研究铁片。
除了蜡痕,铁皮亦有灼烧痕迹。她脑中一闪,忽起身朝窗口奔去。
窗角外侧分别钉着两颗铁钉,其上还缠绕几截打结的牛筋,似被烧断。夜晚昏暗,不仔细还真不易察觉。再朝中间看,窗棂似有摩痕,地面落得些细小木屑。
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徐大人,”梁宜贞回身道,指向架子上整捆的牛筋,“我能借用一下么?”
徐故凝了半晌:
“小姐自便。”
看这架势,真要还原机关啊!
众人屏住呼吸,议论也停止了,目光俱落在梁宜贞身上,心头莫名揪紧。
梁宜贞取过牛筋,又在墙上拔下一支箭:
“这是个很简单的定时机关。”
她怕众人不懂,又解释:
“一旦启动,即使人不在此处,南院亦能按时着火。”
满屋哗然。
梁宜贞却不被影响越发从容。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总是更如鱼得水。
“敬亭少爷,”她忽道,“借你的灯一用。”
苏敬亭含笑递上,她却一口吹灭,取出蜡烛。
又朝梁南渚道:
“大哥替我照个光。”
骤然被点名,梁南渚拧眉。老苏本打着光,她要用蜡烛,另取一只不就好了,作甚这般麻烦!
故意折腾他吧!这祸害,又在盘算什么?
正犹疑间,徐故忽上前一步:
“我来。”
灯笼再次将四周点亮。
梁宜贞偏头耸耸肩,道声谢,便开始干正事。
她先将蜡烛戳在竖立的铁片上,再将一支支箭横穿过蜡烛,蜡烛似穿孔的笛子,一孔一箭,足足穿了五六支。
接着,她又将牛筋拴上窗角的铁钉,拉至箭尾,似弓弦卡住。另一头栓上窗户另一角的铁钉。以此类推,所有利箭都固定住。
“好了。”梁宜贞拍拍手,打量还原好的机关,满意点头。
而四周都是惊愕又不解的面孔。
“这是什么啊?”
“几个意思?”
“这就能放火?唬谁呢!”
……
梁宜贞扶额,活人就是麻烦。
她遂解释道:
“大家仔细看看,这个机关像不像一把弓箭?”
众人伸长脖子打量,霎时恍然大悟。牛筋即是弓弦,蜡烛便是弓,此刻俨然箭在弦上之势啊。
梁宜贞接着道:
“如今利箭未发,是因为蜡烛将它卡住。可你们别忘了,蜡烛是会燃烧的。一旦点燃,烧至穿孔处,失去束缚的利剑自然被牛筋弹出。”
她顿了顿,指向窗外:
“射去南院。”
而牛筋收缩,必然经过火苗,得以燃烧干净。理论上而言,不会留下痕迹。只可惜今夜风大,烧至铁钉处火星灭了,留下证据。
好事者冒出头:
“射箭是射箭,就凭这点火苗如何让南院起火?我们看见的天火,可是在半空中一瞬燃起的。”
众人齐声附和。
“这个容易。”梁宜贞轻松道,“先用火油浸透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