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会儿,两只手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我猜测,“你是说晚上到梦里来找我吗?”
她大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大门两边。
头顶上一大块云彩被风吹走,太阳再度出现在半空,女人的影子慢慢变的透明,最后消失。
我这才敢将大门拉开,仔细端详上面的年画,被风雨已经有些退色了,但是两位门神依旧威风不减。
左边秦琼手持瓦面金锏,右边尉迟恭拿着一对水磨竹节钢鞭,皆燕颔虎须,豹头环眼。
尤其是眼睛,别说是方才的那个女人,就连我跟他们对视的久了,都觉得背后发毛。
于是拿了支油性笔出来,各自给他们画了一幅黑眼镜,这样看起来感觉好多了。
这天晚上我表现的很乖,太阳一落山就吵着要睡觉,想到晚上有人要要来梦里找我,就越发激动的睡不着。
姥姥还在厨房忙碌,准备第二天要蒸包子的面和馅。
我趴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没事做,又将二舅姥爷那个旧本子拿出来翻看。
照片上,女人笑的很甜,双手搂在旁边的小孩肩膀上,在她们身后,是个一米来高的戏台子,台上两个人,正在收拾乐器和行头。
台子下面,几个小孩子在互相追逐着玩耍,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弯腰给人找零钱,一不小心就入了镜……
正看的入神时,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小孩,快点去别处玩,等会儿抬东西碰着了你怎么办!”
我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然不在房间!
眼前的戏台子,嘻戏的小孩,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这分明是刚才照片里才有的情景!
见我依旧站在原地,方才提醒我的年轻人便将我拉到墙边,上下端详着我,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看起来眼生的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抬头看他,十八九岁的一个年轻男子,身着蓝色长衬,看起来儒雅又秀气,五官还隐约透着几分熟悉亲切。
“我叫小鱼儿,刚才还在家里看书,不怎么知道就来这里了。”
“小鱼儿?姓什么?”
“唐。”
年轻人微微皱眉,“咱们青莞可没有姓唐的人家,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爸爸妈妈呢?”
我轻轻摇头,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这里是青莞哪里?周围都是些老式的旧房,似乎跟我熟悉的地方不一样呢。
他拉起我的手,“来,跟我回屋,福伯!福伯!”
一个年纪很大的爷爷立刻走出来,“什么事啊,二少爷。”
“你看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劳你跟周围人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谁家亲戚来青莞走动,结果把孩子忘这里忘了带走。”
“哎哟,这么漂亮一个小丫头啊,这父母可真够粗心的。先在院子里呆着吧,我这就去打听!”
我迷迷糊糊的在凳子上坐下来,打量四周。
房间宽敞又明亮,无论是陈列还是摆设,都是我所陌生的。
但是旁边两把榆木太师椅,还有墙壁上那幅莲花庵主画的春华秋实图,却又莫名的熟悉!
年轻人也坐下来,倒了杯茶,看我一直盯着那幅画,便道:“识字么?”
我点头,“这幅画,是姚华的真迹么?”
他万分惊讶,“咦,你还真知道啊,这是他亲手赠于家父的,世间独此一幅,当然是真的。”
我拧眉,“不对,这画分明是属于我二舅姥爷的,怎么变成你们家的了?”
“你二舅姥爷?”他好奇道:“他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说:“梁俊之。”
年轻人一脸错愕,看了我半晌,喃喃道:“我就是梁俊之。”
“……”
我们两个大眼对小眼,互相扫视了对方半天。
至此,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位叫梁俊之的年轻人,应该确实是我的二舅姥爷,不过……应该是年轻时候的他。
“你多大?”我们异口同声询问对方。
“七岁,差两个月。”
“十九岁。”
二舅姥爷十九岁,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记得姥姥说,二舅姥爷大了我亲姥爷十三岁,那么我亲姥爷现在岂不是才六岁?
算完后,我心情有点复杂。
屋里气氛有点尴尬,梁俊之哦不,二舅姥爷叫我名字,“小鱼儿……”
我很礼貌道:“二舅姥爷,你说。”
他被水呛了下,目光游离道:“你先呆在我家,等找到你家里人再走。我母亲她老人家有些迷信,有外人在场时,你千万不要说这些话,也不要叫我……二舅姥爷,否则我怕她直接赶你出门。”
我纠结,“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酝酿了会儿,“我还没结婚,你就叫我哥哥吧。”
那岂不是乱辈儿了?不过他老人家既然说了,那我也只好遵照着叫了。
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再加上无处可去,如果真得罪了太姥姥,那岂不是会饭食无依?
我望着他脸,别扭道:“哥哥。”
他应的也很别扭,搔搔头,“诶……。”
我坐了会儿,见院子里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便好奇道:“他们在干嘛?”
梁俊之道:“后天是母亲的生日,大哥帮她请了三天戏,今天先把台子搭上。”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姥姥给我讲过他的爱情故事,便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到时候也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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