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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陛下肯定还是要传召阮洛谈这件事,只是择时先后的问题。”余用慢步行至雅舍门口,将门轻轻关上,轻声接着又道:“你应该知道,经商的基础就在于时局必须稳定。虽然也曾有靠国难发财者,但那就如行走于刀尖上,虽风景独占,却左右都是悬崖,稍不留神就会坠落,所有家资沦为别人所有。这种商道并非正途,难得走远。”
莫叶有些难以相信地失声问道:“余伯父的意思是,时局要变?”
“这尚且还是未确定之事。”余用抬起沉思微垂的目光看向莫叶,“要打仗了,只是战地离京甚远,我等京商本来可以不必担心,然而今天陛下却传召了在下,叮嘱做好准备。”
最近京都一如往日那般太平,所以莫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余用此时说的战事。不止是她,想必在现在京都的这种宁和环境下,这件事说给别的城中居民听,也是难得有人可以立即接受。
然而战事于外消耗的是军士武力器械,于内损耗的实是国力财库,听余用所说,陛下此次传召,是嘱咐京商做好准备,如何准备不言而喻,这事又不像是假。
看着莫叶脸上那种明显还接受不得的表情,余用也没打算再就此事赘叙,只在接下来说出了自己对于此事真正顾虑的地方:“陛下叫我只管揣着他嘱咐过的事,勿论别人,他自有别的安排,所以我本不适合做这个传话人。但余某实在有些担心,得知陛下似乎还未传召阮洛提及此事。余某愈发放心不下,就擅自主张了。”
话语微顿,他才接着又道:“你是阮洛身边近人,我也只是对你才会说这些话。你且注意,近几天如果陛下也召见了阮洛,你就当余某没说过今天这番话,若未召见。不论是不是陛下事务繁忙忘记了。还是确有什么别的安排,希望你会斟酌好了再提醒阮洛一声。”
从余用的这番话里头,莫叶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同时也还感受到此事的确存在颇多变数,不自觉间眉头微挑。
但她很快又收束起了心中诸类思绪,恭敬向余用揖手:“多谢余伯父提醒,小女子谨记了。”
“嗯……”余用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然后轻轻摆手,道:“就说到这里吧。四月十六,咱们再见。”
莫叶微笑点头:“好。”
余用没有再说话,一探手就又将刚刚关上的门推开,而正当他欲拾步迈出时。莫叶的声音忽然又传来,他步履微滞。
“余伯父。”莫叶迟疑着开口,“刚才您所说的战地……可知具体在什么地方?”
“大青川。蛮匪纵横之地。”余用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莫叶,“你可知道?”
“我……”初迎余用的目光。莫叶还有些心生抗拒,差一点就要习惯性表示自己的无知。然而这种心绪只在心里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掰翻了。虽然她最后还是只说了四个字,只改了一个字,但她的语境已经发生很大改变。
“我知道了。”
说出这四个字时,莫叶心头那些难以置信、忐忑、质疑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她甚至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在大青川的战事启动时,似乎能为她提供某种寻找的可能。
如果征川战事用的是师父的那一套筹划,那么会是由谁为主帅,纲领全军?
那些错综复杂的战线分布,还有那些进行过露伪藏真加密处理的解译,会由谁来领会和凭其发出指令?…
师父走得那么突然,很有可能还来不及交托解译……又或许他已经备好解译,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那场大火的洗劫。
师父曾说过,如果这世上有谁能看破他那套对文字加密的规律法则,便只有他那位同门师弟一人。但是师父寻找他那位师弟已经多年,一直也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难道自己的这位师叔可以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出现?难不成还有托梦召唤这种联络方法?玄乎!她不信!
还有前些天自己被诱进统领府,在那间古怪的书房里关了一整天,此刻想起来,也是大怪事一件。那天要不是自己后来忍不下去了,尝试翻了房顶后成功走人,还不知道会被继续关多久哩!
被关之事的原因是莫叶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但又一直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此时她突发奇想,将其与征川战事联系到一起,倒能嗅出一点味道了。
难道正是有人防着自己知道征川的事,才会提前想将自己关起来?这事勉强可以说得通,因为只要阮洛知道征川战事,差不多就等于自己也能知道了。
可如果说通了这一点,顿时又会冒出更多处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自己失踪,阮洛不会去找么?至于究竟是什么人要防着自己,才会考虑把自己软禁起来,这事就更玄了。谁知道自己看过青川作战图啊?谁能料到自己一个小女子会因为某种目的而有兴趣去那种修罗战场凑热闹?
除了一个人,莫叶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她的心思性格琢磨得这般清楚。
而这种假设,正是莫叶在听说战事将起后,不忧反喜的原因之根本。
这可真是百般心思皆因牵系一人。
告别余用,离开余家茶馆,慢步走在大街上的莫叶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的,就净是这些问题,她因此也是越走越慢。如此直到又有一队跑步行进的枪矛兵经过身边,脚步整齐而沉重,才将她的精神从脑海中周旋着的那些琐碎念头中抽离出来。
如果是战事用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