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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情,有始便有终。不知是今夜杀的人已足够多,无月星稀的深沉夜空下,冷兵器交接碰撞发出的尖锐声音,拳脚肉搏击打发出的钝声,以及沉闷的吼喝声交杂在一起的嘈杂终于渐渐宁熄。
不管京都守备军统领大人厉盖负责守卫的皇宫正大门,以及由皇帝陛下亲自监督守卫的北侧门,这两处地方的凶徒杀完了没有,此时的溪心大致可以确定,他守的这处朝向东面的皇宫后大门算是已经血洗干净了,并且他毫无兴趣去查看那两处守卫者需不需要助力支援。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片建筑群高阔华美,但充斥着血腥气味的地方。
他不知道今夜待他回到那处深处竹林中的小庙时,是不是会在将要迈步入院的前一刻,遭受悲恸千百生灵之死的神灵以雷劫劈伐。
但他仍然必须回到那儿去。
除了回到那里,还能回去哪里呢?
摘下铁塑头盔,露出真实面貌的溪心缓慢轻微的叹了口气,击伤百余位刺杀高手尚还未给他带来真正的疲倦,但他在刚才看见那些已经失去攻击能力的杀手迅速被羽林军卒决然杀死,他看累了。
而看着眼前这位似乎以前从未出现,但在今天甫一出现,展现出的武道修为竟与武神大人十分接近的无名高手露出面孔,竟是一位剃度僧人,站在溪心身边的众羽林军卒禁不住都是暗暗吸了口气。不过,因为军人的纪律性。此时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半个杂字。
然而看着溪心竟当着众人的面卸去头盔,以真正脸孔示人,紧接着他又开始解身上那件黑色锦袍,就站在他手侧的东宫侍卫长意识到一个问题。迟疑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沉压着嗓音开口道:“大师这便要离开了么?”
“是。”
溪心没有隐瞒,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已经解下那身未沾染半滴血污的黑色锦袍,连同黑色铁塑头盔,交还至身旁的侍卫长手里。
黑色锦袍的下面,仍是溪心那身常穿的素色僧衣。没有黑袍的遮掩,素色衣衫反映着薄弱星光和不远处皇宫灯火,使溪心的身影在人群中更为明显。随着四周的羽林军卒渐渐都将目光递过来,看着那素衣僧人异常平静、静到淡漠的脸色,已经有一些人意识到一个问题。
佛门中人。戒绝杀戮。那素衣僧刚才也的确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个凶徒。至多也就是打残了。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戒条,但……陛下为何要派一个戒杀的僧人守卫皇宫后大门?
难道说陛下不知道这项佛门规矩?
还是陛下的口谕传递有误,自己这群羽林卫下手太狠。违背了某条守卫底线?
很快又有不少目光指向了那位东宫羽林卫侍卫长。陛下的口谕是他传递到东面守卫区,一个不留的绝杀手段亦是他亲自指挥……难道不应该是这样么?
众人心头都带着这样的质疑与矛盾,但没有一个人最先开口。一时间,东宫大院前淌满血污、躺倒百来数凶徒尸体、挺直站满数百羽林卫的石砖整齐铺就的广场上,气氛有些凝固,过于安静,让人有些觉得不安。
双掌合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传出老远。
溪心将铁盔和黑袍递给东宫羽林卫侍卫长、也就等于还给了皇帝,然后他双掌合十。轻缓平静地道:“主事已了,余事,侍卫长全可定夺,贫僧实在不想再在此地驻步,还请见谅,就此告别了。”…
溪心请侍卫长谅解他的急走之心,那侍卫长还真是可以谅解。毕竟溪心光洁可鉴的头皮时刻提醒着在旁可见的人,他是一名僧人,即便不说慈恩广施,这般杀戮已是大忌。
但看着溪心即将转身离开,心情有些复杂,正有些走神的侍卫长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开口道:“大师不与陛下作别么?”
此言一出,顿成一个提醒,分散站于周野的羽林卫齐齐又将目光集于溪心一身。即便他是一个遁入空门的僧人,他的武道造诣强得可怕,但有些基本的规矩,要守也还得守,何况他现在脚下踩的这寸土还是皇帝家门口。
而且如果他对今晚的事因为太过血腥而心生不悦,当着皇帝的面也可以自己去说。今夜参与这场血洗活动的其他羽林军部属也很想知道,到底是陛下口谕在传递的过程中出现误差,还是这素衣僧本就与陛下商议过的事出现分歧。
这僧人看起来似乎颇有些来头,羽林军全体上下今夜见识了他的武道实力之强,也都心生佩服敬仰。然而作为皇宫亲卫,这支人数额定但个个都区别于普通兵卒身份的武卫也都有一些来自皇宫的傲气。
只是与眼前众人对视一眼,溪心已大致知道场间气氛微变的原因。
他曾经被软禁于北雁王府,冷眼旁观多少发生在王府的争权密谋,怎会对皇家规矩陌生?
可如果不是他本性里就不喜欢玩弄这一套,在北雁王府也看厌了这一套,又怎会千方百计必须跑,千里迢迢跑回南昭却匿身小庙做和尚,而不是回门派?
面色平静地微微一笑,溪心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说什么礼敬之词,只是简洁说了四个字:“陛下知道。”
今夜的事,本就是陛下一手策划的。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素衣僧溪心端正平和的脸孔上表现出的温和笑意并非他此时真正心情的写照,可即便是为了隐藏身份行迹才做了十多年僧人,那也是青灯古佛相伴的十多年,总是会对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