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又湿又冷,那暖意融融的景况一时无影无踪。
雨打屋檐,傅云盈悠悠醒转,面色已经稍微和缓,额头浸出一层薄汗。那白露恐她着凉,硬是盖了三床被子捂汗。
“小姐,你醒了。”白露伺候在旁边,见傅云盈眼皮动了,忙凑过去关切。
傅云盈嫌热,想推开被褥,却被白露压住,颇为无奈。又见白露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问道:“紫苏呢?让紫苏来伺候,她身体好。你也下去歇着,不用照顾我。”
白露摇头:“紫苏这会在西厢安抚洗衣房的陈婆子。”
傅云盈一愣,这才想起昨日落下了陈婆子的事情:“陈婆子怎么了?”
“昨日出了事,洗衣房的人不让陈婆子干了。陈婆子怕误了工钱,就去讨要活干,但洗衣房的没给,就闹起来了。”白露一面说,一面将事先煎好的药吹凉了,“小姐,你先把这赶风寒的药吃了。”
傅云盈一听,心思就不在汤药上了。接过碗一股脑灌下去,将白露惊得目瞪口呆。
傅云盈本想让白露把陈婆子带来,话还没说出来,两弯秀眉却霎时挤在一起:“好苦!”
白露不由好笑,从桌上端了一叠蜜饯过来:“这药是新方子,奴婢还没提醒呢,小姐便喝了。”
傅云盈囫囵吞枣咽下去两个蜜枣儿,捂着喉咙缓过劲儿来:“好了,带陈婆子来,你去休息。”白露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便未推脱。下去不久,紫苏便带着陈婆子来了。那陈婆子穿着土色布衣,一见到傅云盈,就哭喊:“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不要我干了也成,可这工钱得结啊……我家那口子还等
着治病!”
“小声点儿!小姐身子还没好利落呢!”紫苏在后头关上门,皱眉道。
傅云盈撑起身子,浑身虚软,紫苏便拿了苏绣枕头给她靠上。
“陈婆子,这工钱定不会少你,不过你得先回答几个问题。”傅云盈招招手,示意陈婆子坐到椅子上去。
陈婆子听说要回答问题,显得有些犹豫,眼神躲闪一阵,许是权衡了利弊,才乖乖地坐下。
“玉珑的事情我不会再问你。我且问别的,你家那口子病多久了?”傅云盈心中有度,虽病着,但说起话来,威严又不失亲近。她这阵子账本也看得不少,但凡府中老人,谁家里有困难的,按例都可事先支取些银子,随后备注,可印象中,洗衣房的册子里,陈婆子的事根本提都没提。所以,昨日陈婆子说缺钱时,傅云盈才起了疑
心。
陈婆子想了一阵:“也就是这两月的事情。”
“你在侯府做了几十年,信誉自然是有的。为何不报备你的管事,事先取些银子治病。非要与傅玉珑狼狈为奸?”傅云盈提出疑点。陈婆子古怪地打量了傅云盈一眼,奇怪她不知情:“先前安管事被杀鸡儆猴了,谁还敢贪钱?老身洗衣房的孟管事本是清白的,但怕底下人贪钱,便干脆废了那条规矩,免得诸多借口去找他领钱,最后淌了
浑水。老身去求了几次,孟管事都不给银子。”
傅云盈恍然,不禁冷笑,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遂是怒了:“岂有此理!紫苏,把孟管事带过来!”孟管事正值不惑之年,但终年兢兢业业,鬓角已经花白了。紫苏去找他时,正抱着一本账本将算盘打得贼响快,从头到尾算了无数次,生怕出了一点岔子,他见紫苏来了有些慌乱,而紫苏根本不给他时间
废话,一路送到明月堂。
“大小姐,这陈婆子与五小姐的事情,老奴真的不知啊……”孟管事一进来先磕了两个头,以为傅云盈是因为陈婆子的事情迁怒于他。
傅云盈半倚着,见孟管事的作态有些好笑:“你是不知道她与五小姐勾结,可你该知道,她为什么与五小姐勾结吧?”
孟管事惊出一身冷汗,支支吾吾好半天:“这……奴才……奴才不知!”
“老孟,说话要讲良心!我一个老婆子去求你那么多次,说我男人病了,你还不知道?”陈婆子急了,过去要揪孟管事的衣领。
孟管事吓得手撑着地往后挪:“你,你空口无凭,我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这家男人病了,那家老婆病了,都来找我领银子,万一有个撒谎的,我怎么交代?”
他不敢看傅云盈的眼睛,一想到安管事的惨烈下场,就毛骨悚然,可转念一想,自己并未贪一丝油水,为何要这般怕她?
“大小姐,老身此举,只是怕底下人贪钱,并无恶意。请小姐明鉴!”
见孟管事深深一拜,傅云盈却不吃那套,言语讽刺:“那孟管事可真是个好管事。若府中上下都如您这般清廉……”孟管事听到此处喜形于色,但未想傅云盈话锋一转,神态稍显怒意:“只怕侯府历代传下来的老人都该跑的跑,散的散了!孟管事,洗衣房归你管,那就是洗衣房的事和人都归你管,你管了事,就不管人了
么?”
“既说不知真假,便自个儿去瞧瞧。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你身为管事,不体贴属下,只怕侯府的人心,都得给你搅浑了。”
傅云盈胸脯紧凑地起伏,不是她急,而是身子不爽快,冻了一宿,说几句话便喘。紫苏连忙捧了云雾茶过去,给傅云盈顺气。
孟管事闻言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小姐,老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心有余而力不足?洗衣房有几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