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隔着厚厚的窗帘,依旧能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被那此起彼伏的‘光复河山,华夏必胜’吵的有些心烦意乱,白发苍苍的老人干脆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想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景象,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的林如海才记起来窗帘已经连同窗户都被钉死了。
“真是多此一举,那些家伙难道以为我会翻窗户逃跑不成。”自嘲了几声,他缓缓踱步到书架前准备拿一本书来放松下自己。连续批阅了快两个小时公文,他也感到很疲倦了。
隔音不是太好的木门后,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相比起另一头的人声鼎沸,显得十分微不足道。林如海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但当他听清那越来越大的争执声后,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普希金诗集〉。
拉开门的瞬间,看到眼前一幕的老人马上怒不可遏。“快住手!!”冲那个正在推搡瘦小女仆的年轻军人吼了一嗓子,他毫无惧色面对着脸有不忿之色的男子和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她的年龄足以当你的母亲!你们针对我也就算了,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被老人此刻的气势所慑,本就理亏的男子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枪。“这,这是规定。”给自己的行为找着理由,他语带迟疑辩解着。“除了…用餐时段,任何人都不能和你有接触……”
尽管对方荷枪实弹自己手无寸铁,但这并不妨碍林如海去鄙视他。只要看看女佣手里的托盘和上面的薏米汤,就明白她是来给自己送消暑品的。这栋屋子现在里外都被守得严严实实,他们有必要为难一个快要五十岁的普通女人?
在两位长者无声的注视下,穿着陆军军服的男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退让。“送,送吃的可以。但是——”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多只能呆五分钟。”
用鼻孔哼了一声,林如海不顾对方难堪的脸色打开门。“进来吧小陈,这儿有点闷。”
“对不起老太爷,给您添麻烦了。”将托盘放在桌上,已经在林家帮佣十多年的中年妇女躬身致歉道:“我只是觉得天气这么热,该给您熬一碗汤。没想到那些年轻人这么死脑筋,居然怀疑我会在汤里藏工具什么的……”
听着陈性妇人的抱怨,林如海被软禁的郁闷不知不觉消退了许多。可惜快乐的时间并不长久,当墙上的分针从一个数字走到另一个数字时敲门声准时响起。“快出来,时间到了!”可能是觉得已经用刚才的宽容弥补了之前的失礼,男人的口气显得理直气壮许多。
端起碗脑袋一昂把带着蜜香的冰饮全部灌进肚里,将空碗还给女佣的林如海不放心叮嘱道:“以后别送冷饮了,这帮家伙现在最怕我逃跑。万一你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给毙了,我可对不起你母亲死前的嘱托。”
“母亲若九泉有知,肯定不会怪罪您的。”妇人已经开始出现老年斑的脸上浮现起会心的微笑,取出手帕细心地为林如海擦拭着嘴角残留的汤汁。“我虽然是和没大见识的普通人,但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不管是您还是老爷与小姐,都是真正的好人。就算老太爷您勾结深海是事实,我相信您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绝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为了荣华富贵。”
简单洗漱后,女佣像来时那样捧着托盘离开。坐回椅子上的老人倾听着远处那从未平歇的口号与欢呼,突然觉得有些讽刺。那些整天把爱国挂在嘴巴上的人,连个捧着薏米汤的老妇都疑神疑鬼;而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女性,却会说出‘您这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理解之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
稍稍感慨几句,林如海又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份。他选择留下而非逃亡,是为了能在这场浩劫中尽可能保留华夏的实力。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拖延那些家伙的计划,没时间在这里长吁短叹。
拿起最上面的文件摊开,林如海的双眼立刻因为惊讶和愤怒睁得老大。关于撤销重樱作战华夏方面军统帅吴一辰同志的申请,这行漆黑的大字就像一把匕首刺进老人的胸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们怎么敢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林如海的心头只剩下这个想法。雷泽尔的遗产就那么诱人,值得他们对上次大战的英雄都不留情面?这帮利欲熏心之人已经忘记了前辈舍生忘死的英姿,只会躺在功劳簿上贪得无厌。他们难道就不明白,与塞壬合作终究是与虎谋皮吗?
忍辱负重的痛苦、不被理解的委屈、眼看局势愈加恶化却无力阻止的悲哀和对未来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让老人的意识渐渐远去。好累啊,干脆睡一会好了。反正就算自己拒绝他们也会让那个塞壬变成自己的模样来颁布命令,那自己为何还要坚持下去呢?
鼻头的冰冷触感,让老人疑惑地睁开眼。看到那个头顶连装炮身套救生圈的白色幽灵,他呵呵笑着拿手戳了戳对方那和一样
软绵绵的身躯。“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真是没想到,华夏的统治者居然是位老顽童呢。”就在林如海逗弄着幽灵时,本该只有他的房间响起了一个有些无精打采的女声。有些讶异地回过头,老人发现原本被钉死的窗户和窗帘都已被掀开,一位穿着半是甲胄半是短款和服的女性正坐在窗台上饶有兴趣观察着自己。“别太用力,她现在是灵魂形态。对于外界的刺激…比较敏感。”
听到对方的提醒,林如海忙不迭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