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瞎说的?”
连长笑嘻嘻地看着云峰,道:“别说,还真有点像,就连性格也像。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上战场也是这样。打的时候贼猛,打完才知道后怕,坐着半天不说话,一个劲地发抖。我还以为你怎么啦了呢。”
云峰翻了翻白眼。
低下头,连长注意到了云一先手上被绳索勒出来的,深深的勒痕。好大一片皮都擦破了,血淋淋的。又躬下身子摸了摸云一先的手掌。
“这手没握过枪的,不是特务。”
“不是特务?”
“你们谁去拿点绷带给他包扎一下。”
“连长,就这点伤也要包扎呀?我们绷带不多了。”
“行啦,我们虽然穷,但人家好歹救过我们指导员,不能亏待了不是?这里你们安排一下。”说着,连长的手已经搭到了云峰肩上,拉着云峰往回走,小声道:“老云呀,走,我们开个小会。”
……
“大撤退?”
云峰眼睛都直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大撤退。”连长淡淡叹了口气道:“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中了陷阱,这是个口袋阵。他们在等我们的军粮弹药用光。团部命令我们后撤,在这里提前构筑第二防线。一连二连多余的弹药和口粮都被我们带回来了。”
“他们现在还在一线跟敌人交火,假装我们什么都没发现。但弹药其实只够维持到明天傍晚。傍晚之后,所有人丢下武器,丢下一切辎重,往北走。我们的任务是在第二条防线上坚守四十八小时,为部队后撤争取时间。后面还有第三道防线,第四道防线,第五道防线。”
会议室静悄悄地,只剩下一盏煤油灯吱吱地燃烧着。
整个连队,所有核心人员都在这里了。
连长、指导员、一排长、二排长、三排长、书记员,以及其他的几个核心的战斗骨干。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都明白连长的这段话,意味着什么。
……
所有人又被塞回了囚室,这一次,监管比之前要严许多倍。
除了一个云一先。
大概是因为云一先在这场越狱之中站到了云峰一边的关系吧,他们出于谨慎考虑,把云一先单独安置到了另一个房间。
狗杂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之前云一先见过的,那个唱歌的女兵正默默地给他包扎伤口。
……
“我们能坚守四十八小时吗?”
“如果来的是营级单位的话,应该能。”
“团级呢?”
“有点难度。”
“师级呢?”
连长没有回答。
所有人都沉默着。
连长深深吸了口气,道:“都说说意见吧。”
没有人说话。
连长指了指看上去憨厚得像个农民的三排长道:“招福,平时你最不爱说话。这次你先说。”
“说……说啥?”李招福一愣一愣地,眨巴着眼睛。
“说意见呀。”
“我……我没啥意见,我听组织的。组织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彪子,你说。”
身材高大的一排长马彪也是一愣:“这一带我不熟悉,我得看一下地形才知道怎么打。”
“没问你怎么打,问你意见呢。”
“啥意见?”马彪咧着嘴笑:“我……我能有啥意见?”
……
“好了。”
女兵松开了双手,对云一先笑了笑。
云一先低头看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
“其实可以不用包扎的,不碍事。”
“你是中国人吗?”
云一先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跟李承晚军在一起的?”
云一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女兵。
那模样,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个小辫子,虽说穿了一身的军装,可依旧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
被云一先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女兵脸一红,小声说道:“我……我没有审问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他们说你是指导员的孙子,可,你跟指导员看上去岁数差不多大,怎么可能?”
云一先依旧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女兵。
女兵眨巴着眼睛道:“我叫张秀兰,是文工团员。运动战的时候不小心掉队了。连长让我暂时跟着,等美军轰炸没那么激烈了,再派人送我回后方。”
她,应该也死在这里了吧。
云一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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