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三五一夜都没睡上几刻踏实的,实在莫名其妙的心绪难宁,起身后,依旧一身昨日一般的装扮,推门而出,就见九堇正在花架下打理着碧绿的枫藤。

虽是清早,天色却很阴霾,似要下雨,花架下的光线便更黯些,将他侧脸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幽影中。

尹三五看他打理枫藤的样子似乎很专注,便就安静地候在一旁待命,他冷白修手中执着一把银剪子,淡雅闲适地修剪着枫藤,站在花架下,美得跟副画儿似的。

她这一夜心慌气短的,倒是真在脑海里将一切反复了数遍,昨夜,九堇听到她惊叫便破门而入,继而是她鬼迷心窍反抱住他唤了不该唤的,而他忍不住情动喊的那个名字,显然不是她。

或许,他忆起了他的夫人,那个绿了他的女人,即使她一个外人,都能听出那一声里,温柔到酸楚……

念念不忘一个背弃了他的女子,这种苦楚又何尝不是自找的,她又是瞧不起他这样自寻烦恼的行为,又颇有几分可怜他。

九堇蓦然回过头来,尹三五又瞅瞅他,习惯了他那双血眸,抛去恐惧的心理仔细看的话,是真美。

薄绒雪白的眼皮,微微慵懒地耷拉着,透几分病态,过分浓长的墨睫掩去瞳眸一半血红到发黯的浓艳,这种浓艳带着吞噬般强势的妖娆,却又因一顾一盼空濛无神采,而显得凄婉哀绝,泣满朱砂血泪一般,比泪痣还凄迷美艳数分,任是一颗石头做的心,也软了。

也怨这双眼睛一出现就让人吓破了胆儿,不然单就这双天生几分忧郁空洞的谲美双眸,必然是上能骗年逾半百的老太太疼,下能哄及笄少艾的小姑娘爱。

他这张容貌也算得上清隽秀雅,但因眼眸、唇都瓣皆太过绝艳,便衬托得本来清秀的面容全然失色,却不妨他一身都透着倾国倾城的气质风华。

就这样的一个肤白貌美气质佳的男人,却被绿了,你要说他是否那方面有隐疾也站不住脚,毕竟她昨夜就亲身体会到他那个东西有多欺负人!

“很热?”九堇见她矗在那儿暗自出神嘀咕着什么,不由问。

尹三五这才察觉一张脸已是滚烫,忙拿手扇着风,干笑几声,“是啊,闷热,多半是要下暴雨了……”

九堇微微颔首,手中泛着银芒的剪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剪掉无数藤蔓,七零八落地铺了一地。

尹三五挂着一对乌青的眼圈,又看了花架下那个,笼罩在青灰色幽影中的修长人影一阵,才忍不住喃喃,“大人,我饿了,那个早饭……”

“自己去厨房取罢,回来再煮茶。”他淡淡开口,想起什么,又道:“屋内多宝格中有雪凝膏,愈肌生肤,你自己取来用。”

尹三五晓得他是说她足底的小伤口可以敷些,虽然这么小的伤用药有点儿小题大做,也却之不恭了,心里自然是记得昨天去厨房的那条路,她在这儿待了不久,却只见他吃茶不见他吃饭,莫非是效仿辟谷之法?难怪他这么多年仍容颜常驻。

又或者,他担心又将厨子给吓跑了,才让她独身前往,要这么想的话,心揪起来似的,有点难受。

说来尹三五并非一个良善心软之人,大概那双泣血般的美眸实在太令人难以招架。

没有九堇的陪伴,她道厨房果然很容易就拿到了早饭,没有人惊慌逃走,她就在厨子里将饭菜用了,那五个厨子的窃窃私语,尽数入了她的耳。

“听说是雀相的千金,怎么会跟四殿下一起?”

“我听说,她昨儿个来的,可不是跟两位殿下一道,而是住在枫栖院……”

“枫栖院何时住了人?”

“反正今晨就来人吩咐,每日给枫栖院的小姑娘预留好一日三餐,她自会来取。”

“她为何留在厨房里用饭啊?”

“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快干活!”

天色昏暗沉沉,很是压抑,尹三五回去的半道上,就开始起风了,呼啸得像是凄厉的鬼哭,吹得水梦楼中的恣意盛放的白蔷薇萎靡地耷拉着,半数被卷落到地上,零碎的花瓣被狂风毫不怜惜地一路吹滚着,风中泛着余香阵阵。

她一身梨花白的裙衫被风鼓得飒飒翻飞,发髻上垂下的几缕发丝极其凌乱地满脸缠绕,她将发丝掖到耳后,可没多时又会被吹得乱七八糟,她这身板纤细娇小,逆着风行进起来十分吃力,走到蔷薇花丛边,折了几朵被风吹得蔫蔫的白蔷薇。

“要本宫帮忙么?”那声线含一丝浅笑,fēng_liú到了骨子里。

尹三五就见一只纤长到不见骨节的手,指尖慢条斯理地摸上一朵白蔷薇的花瓣,掌心轻转托住整朵海碗大的蔷薇花,缓缓折断的动作,花汁染得他指尖莹润泛水光,竟是令人禁不住脸红,暧昧至极,难怪有人将某些不可描述的行为喻作‘cǎi_huā’!

“给。”他将那朵海碗大的白色蔷薇花递给她,见她迟迟不接,微微拢起眉心,“拿着呀!”

他一身水蓝色的流仙裙,却是利落如男装的窄袖,一头青丝如瀑泄落而下,随着疾风亦吹得分外凌乱,却不见一丝狼狈,眉心缀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琉璃月,柔化了几分眉眼的英挺,真是个艳色无双的女子,不是那个变态凰之意又是哪个?

凰之意俯身下来凑近她,细致挺拔的鼻尖一动,“这风,将你一身的汗臭都给吹出来了。”

尹三五皱了皱眉,“这风,也将公主殿下一身的脂粉香给吹出来了。”

“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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