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雪微缓缓敛下睫,沉吟,“你暂且回避。”

凰之意唇角漾着自嘲的浅笑,身负重伤,可以说与废人无异了,以致于她眉宇间英气洇盈,喉结亦凸显出来。

这模样自然见不得雀宇,但凰雪微似乎从未想过她眼下还能躲去哪里。

更不可能去面对那个本来就厌恶她的母皇大人……

她周身仅着素雪流云绸中衣,身形越见高挑,看上去就越是消瘦单薄,动作虽然费力,却是不疾不徐地从地塌上爬了起来,看不出一丝狼狈。

她赤着一双玉色的足就从后门一步一晃地走了出去,这个天气体感本已算不得凉了,可她实在穿得单薄,体质又十分虚弱,一入山林肩头便忍不住瑟瑟颤抖。

素来娇养的细腻足底被山间的杂草刺得生疼,又沾了不少硌人的泥沙。

她垂着细长睫羽,面色怅然若失地强拖着身体走到山涧边,欲掬一些水喝时,竟直直栽了下去。

……

且说不久前,尹三五穿着一身白鹭学子服,偷悄mī_mī地隐入了山林,她对诗词歌赋全无兴趣,听课听得直犯困。

当然,也缘于昨夜压根没睡好,嘴微红肿,手极酸!

眼下她自然不会回小筑自投罗网,便寻思着找个树头休憩一小会儿。

听雀宇随行的侍卫说,他们要用过午膳才启程,此刻雀宇在书院赏景晃荡去了,也不见人。

她先睡会儿,再去践别应该可行。

要说黑风山上山涧无数,最漂亮的一处当属水玉涧,周遭梨树环绕,水雾飞溅如珠玉颜色,这个时节正是梨花信期,落花流水,冷香暗浮。

她便寻了白色梨花开得最是恣意烂漫的一株睡了上去。

兴许缘于光线透过雪白梨花折射得太刺眼,又或硬邦邦的树垭上躺着着实硌得慌,她左右没睡着,却看到了凰之意脚步虚浮无力地如倩女艳鬼飘来。

黑发披散垂到小腿处,一水儿白衣,还光着一双脚,加之过分苍白的妖娆容貌,可不就跟鬼似的么。

那时,她漫不经心地将一本诗册子往脸上一盖,权当不曾看见,倏然哗哗的水声,又让她拿开诗册子睥睨下去,就见那艳鬼已非常惨烈地一头栽进了山涧里。

尹三五不由微微颦眉,她今天这造型倒真惨模惨样惹人恻隐的,可是她本人就实在太不讨人喜欢了。

她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才灵活地一跃而下,将凰之意从水里拖了出来,便准备换个光线幽弱的地方补眠。

这动作倒令凰之意将肺里的水挤压着咳了出来,她虚迷着濡湿的眼眸,低哑出声,“小娇娃。”

“嗯?”尹三五脚步略停,继而搬起水涧里的一块嶙峋巨石回过身来。

看她惨兮兮地落水一时恻隐是人性,但她醒了就又想打死她是理性。

“呵。”凰之意苦笑着觑她搬起巨石那种力拔山兮的样子,脸色微滞,倏然又敛沉目光,一副生无可恋任人宰割相。

尹三五注意到她昨夜太阳穴上被自己砸破的位置竟已诡异的愈合,仅留两道淡淡疤痕,那她看上去竟如此羸弱?

“不必忧心,动手便是,如今本宫不过是废人一个,呵呵呵呵呵呵……”

这笑声更似桀桀鬼哭,幽幽飘摇山林间,听着凉嗖嗖地瘆人,又荒凉。

尹三五随手将巨石一抛,轰地一声地面都震了三震。

还跪坐在地的凰之意笑意戛然而止,抬眼,嘶哑的语气阴冷,“怎么,你这是在可怜本宫?”

“你哪点儿可怜,分明可恨。”尹三五挑眉,又道:“不过就像你说的,你我之间本来也没有深仇大恨,你不要招惹我,我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的为难你。”

她眯了眯长长的美眸,琥珀色的瞳孔倒影出她的影子,发间落了几片梨花,巴掌小的脸已初见倾国倾城。

亦将她一脸厌恶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后,只莞尔轻笑,“甚是喜欢你说本宫——可恨。”

可恨比可怜二字来得要令人愉悦多了,她实在憎厌一种名为怜悯的东西呀。

且她第一眼就觉得,娇娃娃生气骂人的模样比较可爱,真是可爱得忍不住想慢慢地,一点点地捏碎她纤细的脖颈呢。

凰之意语气中那种由衷而发的喜悦令尹三五恶寒,“变态吧你是?”

“你都看过了,难道不是变态么?呵呵呵……”

她笑得尹三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佬,告辞!”

“真不动手?你不怕本宫日后报复?”凰之意说话都颇费力气,苍白的唇瓣只微微翕动,每一个音节都如游丝细弱,“抑或你抱着……你放过本宫一次,本宫便会知恩图报的愚蠢想法?”

“我确实是抱了这个想法,公主是个知恩图报的罢?”尹三五颔首,轻描淡写地回应,又想了想,“何况公主发过毒誓,我很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嗯?”

其实更多来源于直觉,久居深山对危险的直觉敏锐非常,除了她对自己第一次拔刀相向时,之后她从来感觉不到她的杀意,哪怕她昨夜说要自己见血,反倒更似一句愠怒威胁罢了。

何况凰之意要真再作妖,她有的是法子令她真的不举。

“小娇娃,以后可莫要相信男人发的毒誓,本宫比较倾向于对你……日后报复。”她暧昧地舔了舔干涸到起皮的苍白唇瓣,初次自称男人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眼。

“你这女人……”尹三五黑着脸,“太爱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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