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翻看着眼前的一叠账册,那是马帮办记载的一份私账。不得不说,他还真算是一个聪明人,提前就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章怀看周显满脸堆笑,问道:“军门,这些东西有用吗?”
周显点了点头道:“这里面记载着神枢营士卒的真实数量,每个将领每个月所分得银子的多少,以及各个官员占役多少等一切。也就是说,有了它我们基本上就知道了神枢营中的一切,就知道从哪里入手了。对了,那个马帮办呢!你安置好了没?”
章怀回道:“军门放心,已经趁着夜色将他一家都送出了城,现在就安置在通州的一处小村庄里,并派了四个兄弟保护他。”
周显点头道:“那就好。以后家中也时时留下几个人。明日起,我们就要去其他两营了,一定要保证这份账册的安全。”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陈锋推门而入。“二公子,外面有个中年男子,说他叫王先通,特意来拜见您。”
周显脸露惊愕,“新建伯王先通?”
陈锋疑惑道:“他就是新建伯?看着一点都不像啊!而且哪有一个伯爷出门连一个仆人都不带的呢!”
新建伯王先通,神枢营的二号人物,被封前军都督府都督。他在明末不算什么出名人物,但他的曾祖父却是天下尽知的大人物。靠一己之力平定宁王之乱,且创立心学的文武全才王守仁。
王先通一辈子并无太多记载,一生最惊艳的时刻大概是崇祯十七年的,李自成率部攻到京师周边的时候。他负责镇守通州,率部多次击退李自成部的攻击。但最后因为寡不敌众,城破被俘。他宁死不屈,大骂李自成祸国殃民,必遭天谴。
李自成大怒之下,下令将王先通割舌剖心,斩首示众,用他的血祭旗。
这是农民军进军京师前的最后一战,虽然王先通在大势之前,什么都没改变。但比着那些争相投降的朝廷勋贵,王先通足可称为壮烈。
周显第一次去神枢营的时候,他连面都没露,这次竟然亲自来拜访。周显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向陈锋道:“你去请他到客厅。”
但陈锋向外走的时候,周显叫住了他,说道:“我亲自去迎。”
王先通看着周显,淡淡笑道:“周巡抚还真是年轻,做事可以不计后果。”
周显抬头望向王先通,他大约四十五岁,面目白净,留着齐指长的胡须,双眼亮晶晶的,给人一种温和之感。听完他的话语,周显淡淡一笑道:“王伯爷,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您说对吗?”
王先通点了点头道:“是需要有人去做,但做的急了,会好心变成坏事。就像一个人得了一场重病,药太猛了,身体承受不了的。”
周显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看来王伯爷有以教在下的,那就请里面谈,我们可以慢慢找出一个不温不火的良方。”
王先通抚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听完王先通的方法,周显说道:“只惩治一人?”
王先通点了点头道:“说到吃空饷,还有贪墨这样的事情,不仅京营里面的各级将领,就是朝内的诸个大臣和宫中內恃都有所牵连。你如果要把这笔账完全算清楚,不仅你在朝堂上再无立足之地,还有可能导致整个京营面对一场大清洗,最终导致无人可用。那样做所面临的压力,莫说是你,就是陛下恐怕也承担不了。而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不了了之,反而起不到改变京营现状的效果。但如果周巡抚你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周显想了片刻问道:“确实,只重惩一人,是个好办法。那王伯爷会合适的人选吗?”
“阳武侯薛濂。”
“薛濂?”
王先通笑道:“周巡抚不会以为我是公报私仇,想要借机拿下神枢营吧!毕竟他是神枢营的主官,而我是副官,如果重惩了薛濂,看起来最得利的就是我了。”
周显浅浅一笑道:“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我对薛濂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我想王伯爷应该有足够的理由选定他这个人吧!”
王先通摇头笑道:“说实话,我确实有担任神枢营的主官的想法,因为这样,很多事都可以由自己一个人做主。京营看看过了太多事情,我也想做一点改变。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就在神枢营,知道薛濂都做过什么事情,而他确实应该受到重惩。”
周显点头表示理解,只是心中对毛承明感到了一丝的抱歉。最初自己答应他将会助他拿下神枢营主官一职,看来这次只能让他失望了。王先通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比他更好的选择。而且有了他的帮助,自己将会更加顺利。
王先通接着说道:“你负责将王先通做过的事情告诉圣上,让圣上拿他立威。而我之后凭借自己的身份替你联结其他京营将领,让他们多多少少吐出一点以前贪墨的银子,逼迫他们交出占役的士卒。然后再重惩一些平时作恶严重,并且拒不吐出贪墨银子的京营将领。这样做下来,那些保住命的会感激你,也就是说你不用得罪很多人。而在另一方面又清除了一些作恶的京营将领,使京营的状况有所改变。最主要的是,你对圣上也有了交待。这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周显想了想,最终点头道:“王伯爷高见,比周某想的要周全很多。我明天就要去巡查其他两营了,神枢营这边就麻烦王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