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显话语,朱慈烺陡然变色。“周显,你在胡说些什么?父皇还在,我怎么可能是……你再如此胡说,我……我……”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周显在朱慈烺身旁陪读数年,深知他的性格。善良而柔弱,儒家那种以父为天的思想早已浸透到了他的骨子里。周显说的话语让他反感,但他限于二人平素的关系,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指责周显。因而口中嚅嚅了半天,只是说道:“周显,这样的话休要再说。”
周显笑了笑,说道:“既然殿下不想听这个,我们就说点别的。殿下觉得,孙都督出陕西攻击闯贼,有几成胜算?”
朱慈烺愣了一下,不知道周显为何突然有如此之问。他沉默了片刻道:“孙都督被誉为我大明第一良将,贼首李自成数次败于其手下,我想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周显摇头道:“时势不同,此时的闯贼已经不是当日的闯贼,而目前的官军亦不是当日的官军。单纯从军事角度而论,我以为孙都督的胜算最多只有三成。”
“只有三成?”朱慈烺惊的叫出了声。
周显点了点头道:“目前,陛下的军事策略是重西部,轻东部。即使在刘泽清击败天津府兵之后,只是派了四千京营士卒驻防天津。这固然是因为刘泽清目前兵力不足,短期内没有北上的意图有关,但更重要的是陛下始终认为闯王李自成才是朝廷的大敌。陛下不仅从山西征粮,为孙都督提供足够的粮草,还征调了唐通、周遇吉等将率部前往陕西,阻止孙都督出兵河南已经完全不可能。但如此一来,除了山西、大同还有近万人马外,京师西北防线已经完全空虚。一旦孙都督出征河南失败,陕西定不可守,那京师就彻底危矣!”
朱慈烺听后脸色难看,但他仍旧摇头道:“我虽然不知军事,但也知潼关是天下第一雄关,是陕西的门户,是闯贼攻入陕西的必经之地。潼关破,则陕西失;潼关安,则陕西全。孙都督熟知军事,即使他出兵河南,也定会留一部兵力把守潼关。即使前方兵事失利,以孙都督之能也定会率部退回陕西。以潼关之险,闯贼如何能够攻破?”
周显笑了笑道:“没想到殿下也开始关注军事了,但您所看到的一些只是表面。你说的其他都对,潼关是雄关,是陕西的门户。但你可能不知道,它同时也是大关。它不像洛阳的虎牢关,只有一条小道直达关下,想要守住它,五千士卒足矣!但潼关除了一座主关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座侧翼辅助关卡。这是它的优势,关卡之前相互配合,可以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军。即使数处关卡被敌军攻破,只要主关不破,能进入陕西的不过是小股敌军,很大可能会成为守军的盘中之餐。但这也决定想要彻底守住它,至少需要十万士卒。否则,就会有足够的士卒通过那些小关卡进入到陕西,威胁潼关守军的后方。目前孙都督拥兵十数万,面对采取守势的数十万闯军,想要取胜已属万难,不可能留守足够的兵力把守潼关。如果我是孙都督,必然集中所有兵力出潼关攻击闯贼,以增加此战的胜算。而同时放弃潼关,留少量兵力防守西安城。如此即使闯军表面上与我军决战,而私下以精兵偷入陕西,短期间亦无法攻下西安城。只要河南之战大胜,那陕西的问题自会化解。”
朱慈烺眉头紧蹙,“你是说,这一战只取决于孙都督与闯贼在河南的大战,胜则天下安,败则朝廷再无兵力可以阻挡闯贼逼近京师。”
周显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说到这里,周显单膝下跪,语气严肃道:“殿下,如若到最后真的是孙都督的败讯传来,你定要说服陛下即刻南下。我在这段时间内,必会竭尽全力击败刘泽清,打通运河。南方富庶,兵员充足,只要陛下能够总结自己施政失败的原因,痛定思痛,未必不能中兴大明。”
朱慈烺沉默了一会,最终说道:“忘筌,你起来吧!我还是认为,事情未必会发展到你说的那种地步。”
周显站起身来,突然注意到一个个头很矮的禁军侍卫正在缓缓靠近,而他们二人的对话很有可能已经被他听去。周显心中懊恼,感觉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他紧握拳头,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朱慈烺叙着闲话,而眼角则偷瞄着那个侍卫。心想只待那侍卫到达自己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便出手擒下他,并以意图刺杀储君的名义处死他。崇祯帝并非仁慈的皇帝,这些话如果让他听去,惨的将不止自己,还有太子朱慈烺。
周显猛的转身,一个跨步向前,挥手用力打向那个侍卫的面门。但刚一出手,他自己便愣住了,生生的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那侍卫明显被吓了一跳,他尖叫一声,趔趄着向后倒去。周显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然后一用力将他揽在自己怀中。
朱慈烺看清了那个侍卫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和忘筌说的久了,就把你给忘记了。皇妹,你没事吧!”还未等朱媺娖回答,他却突然咧嘴笑道:“都钻到忘筌的怀中取了,看来是没事。”
朱媺娖惊魂未定,双手紧紧的抓住周显的双臂。待到听到朱慈烺的话语,再看到远处的侍卫都在朝这个方向看,才猛然注意到自己还在周显的怀中。她的脸顿时一红,连忙推开周显,口中抱怨道:“皇兄,你又取笑我。”
朱慈烺笑了笑,转向周显道:“一直缠着我,不带她过来都不行。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