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座皆惊。
周显脸色平静,继续说道:“天气越热,疫病传染性越强,接下来或许会迎来高峰。若是闯贼攻到城下,九门紧闭,死人无法运出。不用李自成进攻,半月之内,城中的死人恐怕比活人还要多。”
王承恩问道:“忘筌,此事你确定吗?”
周显笑道:“我又非医官,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而之所以得出这样的推测也只是因为我之前看过行医吴又可所着的《瘟疫论》。紫禁城内有御医,京师内又有那么多好医生,为什么不让他们去验察一下?”
王承恩转向魏藻德,“魏阁部,吴又可是什么人,有这本《瘟疫论》吗?”
魏藻德摇了摇头,“未曾听过。此事是我的失职,我稍后便会令人前去查看。”
王国兴没有再说话,光时亨又跳出来道:“就算你所说为真,也是你到了之后才发现此事。但你之前在山东之时就抱定京师不可守,而你的所做作为就是完全弃京师于不顾,这就是心有不轨,背叛朝廷。”
周显鼓掌笑道:“说的好,那你是否也解释一下。既然我心有不轨,为何却在此时孤身入京师?还要坐在这里受你这个蠢货的随意指摘?”
光时亨一时愣在当地,但很快他提高音调,大声道:“你必有所图,必有所图。”
周显弯身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小口,拿在手中问道:“我听闻陛下召对,和众臣商议南迁之事。你是极力反对,是吧!”
光时亨直起身子,脸色傲然道:“正是。我可不像某些人手握重兵,却连抗击闯贼,守卫京师的勇气都没有。”
周显缓声道:“你不是说我必有所图吗?我的所图就是我山东之兵助白翥守住保定,确保圣上南撤的通道顺畅。而我只率七百骑入京,只是想护送陛下南下。”
施邦昭道:“督帅说你想护送陛下南下,那朝内的王公大臣怎么办?”
周显摇了摇头道:“如若是半个月前,以唐通、白翥抵抗闯贼,吴三桂迁兵入关,掩护陛下迁都南京。京师几十万王卿大臣,至少可以走一半。但现在,呵,我只能说时间太晚了,各自自求多福吧!”
王承恩突然问道:“忘筌,现在高邮、扬州依旧在隆武叛军手里。即使皇爷到了山东,又如何前往南京?还是你本就打算让皇爷滞留山东?”
周显摇了摇头道:“我来之前给朱聿键去了一封信,提出愿意放淮河以东的数万隆武军离开,以换取高邮、扬州二城。如果他答应了,那怎么去南京自然便不再是问题。若他不答应,那就通过海路。鲁西、鲁北一马平川,不易防守。鲁东、鲁南山多田少,百姓困苦,更不适宜陛下长居,我从来没想过让陛下滞留山东。”
王承恩轻轻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光时亨再次跳出来,“哈,私下联系叛贼,你还说自己没有心怀不轨?”
周显懒的再理他,就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魏藻德却突然站起来,将一个奏折递给周显道:“周督帅,这是高文采上呈的奏报。里面说贼妇高夫人,就是李闯贼的发妻曾派使者前去拜访你。不知你们谈了什么,但之后你便下令放归了所有被俘的闯贼将领,此事是否为真?”
周显拿着那封奏报,却没有看,而是直接回道:“是真的。但事实稍微有点不同,贺锦被我留了下来。”
魏藻德继续问道:“那闯贼使者到底给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同意放归所有闯贼俘将?是不是这其中又有什么交易?”
说到这里,王承恩突然插嘴道:“忘筌,魏阁部这话是代圣上所问,有些话你可要想好了再好好回答。”
周显心知王承恩是在提醒自己,他想了片刻道:“那使者前来主要是来招降的,想要说服我归降闯军。为此,他提出封侯,让我继续驻守山东等等诸多条件。”
魏藻德眼中一亮,光时亨更是差点笑出了声,但其他的人顿时沉下脸来。
王国兴猛的站起身来,“周督帅,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他对周显并无恶感,甚至还抱有一些期待,希望周显能助大明守住京师。现在听周显如此说话,他顿时有点急了。
周显笑道:“不是让我照实回答吗?他来时就是这么说的。但说什么在他,而最后应不应在我。”
光时亨大声指责道:“你放了那些闯贼俘将,不就是应了他吗?现在却还在这里狡辩,你可知道什么叫廉耻?”
周显静静的看着他,右手食指在茶盖上滑来滑去,然后轻轻的说了一个字“滚”。周显实在不明白这光时亨到底抽什么风,处处针对自己。是他本人就是这样的个性,还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但他什么目的和周显无关,周显只是懒得理他。
光时亨一步从座位上跨出来,怒指周显道:“叛国之贼,你竟然还敢骂我?”说着,还要上前。
周显猛的站起来,一跃而起。光时亨大惊,想要逃走,却被周显左手一把揪住衣领,右手抓起茶杯便向他脑门上砸去。
光时亨惨叫一声,鲜血带着茶渍流了他满脸。
周显松开他的衣领,光时亨像一团棉花般倒了下去。周显拍去手上的瓷器残渣,淡淡道:“终于闭嘴了。”说着,他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众人反应过来,周显已经坐回了椅子上。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光时亨,他们脸色顿时变的怪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