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议了具体的作战计划,各自散去。
李自成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但怎么也睡不着。他心中烦躁,披衣起来。帐内的动静惊醒了外侧的护卫,一人掀帘进来,是张鼐。
李自成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因而他收养了两个义子,一个是李双喜,一个是张鼐。李双喜为其族子,张鼐是李自成战死部将的孩子,一直保留原姓。“怎么是你,双喜呢!”
张鼐走上前去,俯下身给李自成穿上靴子。“父皇忘了,双喜和军师一起回通州调兵了,要等到明日下午才能回来。”
李自成拍了一下额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把这件事给忘了。鼐儿,我睡不着,随我出去走走吧!”
张鼐笑了笑,“父皇,你应该称‘朕睡不着’。”
李自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牛丞相定的那一套规矩,天天提醒我要保持君王之礼,还真是累人。”
张鼐没有接这话,而是说道:“父皇稍等,我去叫几个护卫。”
李自成摇了摇头,“在自己军中,带那么多护卫干吗?就你我二人就行了。”
此时已是深秋时分,凉风吹动,有些寒冷。大部分将士已经熟睡,只有来回巡逻的士卒。张鼐拿出令牌展示给他们,一路无碍,越行越远。他劝了几次,但李自成兴致很高,坚决不回,最后也只能随之。
李自成看到远处有些火光,便跨步向那边走去。是一个示警的岗哨,前面摆放有几个简易的鹿角,与外面隔开。
闯军驻营,一般分为内、中、外两营。不知不觉,李自成和张鼐已走到了内营的边缘。
听到动静,值守将领带着两个兵卒走上前来查看。他翻看了一下张鼐手中的令牌,又看了看他们身穿的衣服,问道:“两位将爷这是准备去哪里?”
张鼐扭头看了一下李自成,没有答话。
李自成连忙回道:“奉刘哨总之令,前来视察岗哨,兄弟们都辛苦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堆,“天气太寒,能否过去烤一会火?”
那将领笑道:“将爷说笑了,您快请。”
李自成搬了个石块坐下,摆了摆手,让其他人也都坐下。这里是一个小岗哨,只有十几个卫卒。一半守住门口,剩下的一半围坐在篝火旁。本来大部分人已经在打着瞌睡,李自成的到来扰了他们的睡意。
领头的将领看李自成衣着不凡,有意讨好,从腰间取下一袋酒给他。“将爷,天寒,喝一口吧!”
李自成也不客气,咕咕灌了两口,笑着递回给他,“这酒还真够劲,但在军中,还是少饮为妙,刘哨总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逮到你,又是几十鞭子。”
那将嘿嘿笑道:“您就放心吧!平时也就顶不住的时候喝上一两口,绝对不会误事,更不会醉酒。这酒还是刚攻下京城的时候上面赏的,我一直都不舍得喝。”
李自成淡淡一笑,说道:“听老弟声音,是洛阳那边的人吧!”
那将竖起拇指道:“将爷说的是,我们这批人都是洛阳周边的,只有一两个是其他地方的。将爷是陕西的吧!”
李自成点了点头,“榆林米脂的。”
那将哈了一声,面露惊愕,心中欣喜,感觉自己赌对了。凡是米脂的应该都是跟随李自成很久的,最起码也是管着几百号人的掌旗。
旁边一个年轻兵卒突然插嘴道:“那不是闯王的家乡吗?您见过他吗?他长什么样?”
其他人也提起了兴趣,纷纷看向李自成,七嘴八舌的问话。
李自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见过是见过,但他长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和我们都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
那年轻兵卒望向那领将道:“唐哥,你不是闯王身高九尺,脸黑像炭一样,壮的如铁塔一样,能举的起千斤重的铜鼎。他说的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那将顿时大窘,“瞎说,我什么时候那样说过。老哥,话说你真的见过闯王?”
李自成笑道:“真的见过,不信你问他。”说着,他指向张鼐。
张鼐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有点尴尬的回道:“是吧!”
那年轻兵卒撇了撇嘴,不信道:“一看说的就是假的。若你们见过闯王,怎么着现在也是个将军。看看你们,来巡营就你们两个人,骗谁呢!”
李自成笑了笑,也没有再辩解。“你们是崇祯十四年从的军吧!那年闯王攻破洛阳,杀了福王,当时就有很多当地人从军。”
李自成忘不了那一年,自己率部从商洛山中杀出,一举拿下洛阳,福王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让他数年都不用担心粮饷问题。也是那时,李岩令人编了“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民歌,引的无数百姓来投。
如果是闯军之前是流贼,但打下洛阳之后,天下群雄再无人敢以流贼视之。
那年轻兵卒“哎呀”叫了一声,“看来你们两个还真在闯王身边待过。对的,我们都是那一年开始跟从闯王的。当时我们村有四十来个青壮从军,但现在除了吴老哥升为部总,带走了十几人外,活着的只剩下唐哥、老拐、骡子、小李和我五个人了。老叔,你呢!是什么时候跟随闯王的?”
李自成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缓声道:“很早,从他刚开始起兵的时候吧!”
他刚说完,周围兵卒爆出一阵哄堂大笑。那年轻兵卒揽住李自成肩膀道:“老叔,能不能别吹牛了?看你年纪有四十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