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帝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陛下如今坐拥天下,手握生杀大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臣妇不过一介女子,陛下自然是想杀便杀。”谢鸾因毫无惧色,字字句句皆带着刺,扎得永成帝脸色一变再变。
永成帝被她三两句话说得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若换了旁人,只怕真就要承受天子之怒了,可到底……她是不一样的,或许……她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这般放肆吧!
永成帝叹息一声,不知是为了放肆的她,还是为着任由她放肆的自己。
“既然,你猜到朕会见你,不知,你可否猜到了朕为何要见你?”再开口时,语调里已多两分无奈。
谢鸾因挑眉,“揣度圣意,那可是大罪,臣妇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永成帝又被一噎,你胆子还不大?那再大点儿还得了?
“陛下有什么话,还是请直言吧!皇后娘娘取个披风,总不能用个一两个时辰。”不再怼人,谢鸾因冷沉下了眸色,她也不想与李雍再在这儿闲话家常了。
“先坐下再说。”永成帝倒也没有再说什么,顿了顿,便是道,然后,便已是率先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继而,又道,“小顺子,你去弄点儿茶点来。”
“是。”亭子外,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应了一声,便是快步而去。
谢鸾因也不矫情,跟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石凳上早早就铺了锦垫,不硬也不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谢鸾因的眉眼好似舒缓了一些。
永成帝见状,眉眼间便也带了两分温软,“这回回京感觉如何?可有去定国公府看看?”
“这回回来自然比不得上回惊心动魄,不过,这心却也从没有安过,整日里悬着提着,七上八下。至于那定国公府……我去做甚?再怎么好,那也不是我的家。”
这一句话,话里有话,说的人,与听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京城再好,不是她的家。无论怎么弥补,有些事,她也永远不会释怀。
永成帝喉间微涩,略一沉吟后,才道,“朝中最近在争论的事,想必你也该有所耳闻才是。”永成帝也不是傻子,齐慎那样的人,至今按兵不动,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可不是一无所知。
谢鸾因也不惧于承认,“陛下今日,应该是来先知会我们夫妻一声,您的决定?”嘴角勾着笑,带着两分嘲弄,轻松得好似无论永成帝做什么决定,她都不在意一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胸口已是悄悄绷紧。
永成帝一双桃花眼幽深地将她盯住,“朕如何决定,取决于你,如何抉择。”
抉择?这两个字让谢鸾因心窝猛地一凉,果真是曹芊芊的枕边人,竟是被她猜中了么?
谢鸾因强压下心惊,不动声色道,“怎么抉择?陛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既然你对朝中之事已有耳闻,那想必也该知道,朕也有朕的难处。齐慎在陕西做得不错,太不错了。不只手握重兵,将鞑靼打了出去,让他们数年内,不敢再犯大周边关。而且,他打仗的粮饷从何而来,你我都是心知肚明。”
谢鸾因听罢,嗤笑道,“朝廷短着前线将士的军粮,齐慎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活生生饿死,自己想了法子解决了此事,难道还要因此受陛下的责难么?”
“陕西如今开荒屯田,与各地的乱象不同,那里民富人心定,朕听说,还搞起了什么县学,是要将士子也给抓住。在民间,他甚地百姓之心,人人将他看成了再生父母一般。在军中,他的威望与日俱增,军中之人,最忌只认统帅,不认君王。朕当然信得过齐慎对朝廷的忠心,可是,人心思变,且权力最易改变一个人,朕赌不起往后。如今的陕西,朕如何放心让齐慎就这么回去,那岂不是让他如鱼得水么?谁能保证他往后不会生出不臣之心?”
谢鸾因杏眼已是沉冷一片,嘴角嘲弄的笑痕更深,罢了,说再多,又有何用?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果真,最先承继的,便是疑心。
“那么……陛下要如何才会安心放齐慎回陕西呢?”
在陕西,齐慎花费的心血太多了。以如今的情势来看,手中握着的权力,不能放,放了那便是成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可也不能握得太紧,紧了,那也是催命符,一个不慎,拥兵自重,意图谋逆的罪名就会扣下来,如同当年的定国公府一般,遭受的,怕就是覆灭之灾。
因此,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回去,回到陕西去。如同永成帝所言,那里,是齐慎精心建立起来的地盘儿,回去了,他才能如鱼得水。才能在这越来越乱的世道上,得到自保之力。
至于往后……谢鸾因眼中薄冷一片,她对这个朝廷本就没有多少的感情,中间隔着血海深仇,所谓的忠诚早被他们的凉薄给消殒殆尽了。如今,看着李雍,她只觉得心凉,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隐恨与厌恶,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你应该知道,从前,许多亲王就藩,或是进贡蜀国,为了朝廷能够放心,都会送个孩子,留在京中,好表忠心。”
“质子?”谢鸾因嘴角冷冷一勾,“我和齐慎可没有孩子留给你们,表我们的忠心。”即便是有,她也绝对不会允许。
“是啊!你们没有孩子。不过……齐慎对你的看重,朕都看在眼里,有你在,他便不会轻举妄动。”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