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陈莹的眼前晃了晃。
陈莹惊醒,侧头一看,陈禹正站在她身边,神情古怪的看她。
“姐姐,你怎么了?”他奇道:“失魂落魄一样发什么呆?”
陈莹慌乱的拢了拢头发,把本就很顺的一缕发丝拨乱,眼神飘忽,四下里乱看,支吾着道:“没、没什么。”
“我跟你说话,你不答应,看着纸入定了一样。”陈禹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想什么呢?为什么一说到那个长孙弘你就这样……”
他的表情挤眉弄眼,看得陈莹恼羞成怒,一巴掌拍过去:“跟你说没什么,还问!哪那么多问题!?”
陈禹被扇得一下子没了脾气,跳远了几步,小心的看着陈莹的脸色,嘴里嘟囔着:“说不过就打人……欲盖弥彰。”
陈莹杏眼一瞪,如发怒的雌虎,喝道:“你说什么?!”
他的弟弟吓了一跳,又跳开了几步,挥着手摇摆:“没说什么。”
陈莹哼了一声,把桌上的词稿叠好拿在手上,起身就走:“晚了,你该睡觉了,今晚上好好休息,等两天我们就回江南。”
“啊!回江南?”陈禹如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起来:“我还没玩够呢!为什么要回去?”
“我们是奉父命来看望宗伯伯的,既然事情办了,当然该回去。”陈莹边走边说,一阵香气随着她的走动而洒了一路:“你的武学耽搁了这么久,还上不上了?误了功课,在明年武试上出丑,我看你怎么跟爹爹交代!”
陈禹哀嚎:“那再多呆两天吧,两天!”
陈莹没有理睬他,踩着步子走自己的路,低着头,口中不住压低声音的吟诵,夜风吹过,袭走人声风语,留在屋中满脸不甘的陈禹隐隐听到随风而来“枯藤老树昏鸦”的低吟。
他眨巴着眼睛,惑然的趴在门框上目送姐姐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自语:“慌慌张张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千里迢迢过来不耍个几个月姐姐不会说回去的话,这回可转了性子,还没住上一个月就要走,莫非……”
思量片刻,陈禹的双掌猛击,“啪”的一声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恍然大悟:“所谓一物降一物,姐姐莫不是被那长孙弘迷住了吧?!”
……
瑞福祥里,长孙弘正坐在桌子边猛吃东西。
满桌的吃食,冉大器从街上最好的酒楼里带回的饭食玲琅满目,蒸煮炒炖,外加两个凉菜,吃得长孙弘满嘴流油,纵然开始打饱嗝了,也依旧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夹一夹的往嘴里塞东西。
桌上点着一盏灯,灯油是上好的桐油,明亮通透,照得满室光华,冉大器坐在桌子另一边,正与侄子冉璞一道,看着长孙弘带回来的那封信。
冉大器明显被惊吓到了,他的嘴唇都在哆嗦,手也在抖,那张信纸是赛文魁,薄脆轻盈,捏在他的手里“哗哗”直响。
“璞儿啊,叔叔眼神不好,你替叔叔看看,这信上盖的印,底下签的名,是不是转运使大人的?”冉大器把信捏得紧,手指甲都快把信纸戳破了,他眨着眼睛,又喜又惊的向冉璞道。
冉璞倒是冷静,比他叔叔要沉得住气,这时刻虽然也是惊讶万分,却能点着头,肯定的道:“是,没错,叔叔,的确是转运使大人的印信和名謂。”
长孙弘埋头吃喝,又扯了一大块蒸肉往嘴里喂。
冉大器把信举起,高过头顶,双眼泛泪,竟然哽咽起来,起身向天哭道:“列祖列宗啊,老天保佑啊,瑞福祥终于又有起来的一天了!不肖子孙冉大器没有让你们失望,百年老字号没有砸在我的手上,以后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
冉璞不解的问:“叔叔,到底是老天保佑,还是列祖列宗保佑的?”
冉大器瞪他一眼:“胡说什么?还不快给你长孙哥斟杯茶来?”
冉璞低着头去了,冉大器把信小心的叠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前大概是装金锭银锭的,被他打开,把信稳稳当当的放进去,用一把小巧的锁头锁了,拿在手里,笑眯眯的道:“长孙小哥,这信事关紧要,不若就放在我这里保管吧,以后运货远行,都是我的事,也方便些。”
长孙弘咀嚼几下,费力的把一块肥肉吞下肚去,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一股油腻的气顺着食道冲出来,直上房梁,口气之大把距离尚远的冉大器都差点熏了个跟头。
“随便你好了。”长孙弘满足的说道,拍着肚皮:“不过一定要保管好,没了这个,我们的生意就要大打折扣。”
“放心、放心,我省得的。”冉大器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忙不迭的将盒子放进袖子里:“我就知道,二郎是文曲星下凡、武圣人出世,文武双全的人物,不但写的一手好词,动手行武也是极为出色的,看看,在文会上显显身手,就换回了这封上万两银子也换不回的信,多么能干!”
他复又坐下来,话头一转看着长孙弘担忧地说道:“不过,我没亲眼看见,但听人说当时可是凶险得很,那三个刺客武艺高超,冲上台的那两个硬是劈了好几个厢兵的脑袋才被乱刀戳死,二郎你一个砚台就打伤了另一个,可是侥幸,以后遇上这类事,不必这么拼命了。”
冉大器脸上的关心倒不像是假的,虽然两人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此刻瑞福祥掌柜却如同关心自己一样关心着长孙弘,长孙弘一回来,他就亲自去酒楼订了上好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