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五那家伙干得怎么样?”狗子凑近过来,满怀希冀:“过了这么久还没听到动静,是不是他不行了?不行换我试试?大理那点虾兵蟹将,我只要五千人,哦,不,三千人,三千蛮兵!我就可以把高家打出屎来!”
长孙弘却把笑容收敛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沉声道:“狗子,打仗这件事,并非想的那么容易,如周瑜孔明一般羽扇纶巾运筹帷幄,谈笑间决胜千里之外的事情,是小说里写来骗人的。”
“真实的打仗,是要死人的,刀子见红,伏尸千里,一个最低级的军官都头、副都头,尚且要顾及手下百人的生死,遑论统兵大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上万的大军都会因大将一人的决定而一朝覆灭。当个有指挥权的方面将官,责任很大,看上去威风,其实觉都有可能睡不着。”
“段五出身武夫,但这十年来,跟着我在石门蕃跟蛮人打,跟宋廷地方厢军土兵打,跟大理人打,虽然规模最大不过几千人,但一场场见血的战斗下来,临阵积累的经验弥足可贵。”
“战阵经历,不是凭空想象能够得来的,兵书上也学不来,唯有亲身去一刀一刀的砍出来,亲眼见过战死者的惨状,亲身感受血淋淋的长枪迎面刺过来的心悸,战友的血就眼前飙出来,脚下踩着尸体跟敌人搏杀,临绝境而后生,当过最底层的小兵,方可为大将。”
他把手伸出来,在狗子面前捏成拳头,捶在自己的胸口上:“唯有经历过生死,懂得生命的可贵,才有资格去谈论战争,你要别人肯替你去卖命,首先你就要有替别人去死的觉悟!狗子,你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但打仗这回事,你还差一点,外面还有很多事要你去做,一步一步来,早晚会有你带兵的时候。”
狗子沉默下来,低着头看着地面,半响才低声的道:“其实我经历过的,前年在河北路,山贼围攻瑞福祥商队,那边的山贼要钱又要命,被擒住就是个死。我们跟他们拼命,丢了一百多条人命才杀出去,我懂这些的,二郎,我缺的就是个机会……”
“不够,你还不够。”长孙弘摇摇头:“不必再说了,你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就回去,瑞福祥总铺迁移,事情很多,你在这上面要多费些心思。”
狗子失望的垂着脑袋,答应了一声,长孙弘也不多说,起身离开,马匹就在不远处等候,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九龙昂德领着一队蛮兵紧随其后,一行人驰出会无山村,顺着崇山峻岭间的黄土便道,向大理方向飞奔。
跑出几座山,转过几道涧,会无县已被遥遥的抛在脑后,长孙弘才慢慢的减慢速度,放缓马力,路还很远,滇马贵在坚韧耐力,长距离快跑非其所长,必须控制使用马力。
九龙昂德其实一直在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延续了很长时间,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赶上来向长孙弘道:“先生,李掌柜如此恳切想要从军,其心意不可谓不诚,为何先生一直不肯答应呢?”
长孙弘目光深远的看着山峦间的云雾,在云层之颠,有白头雪山高高在上,从这里看过去,巍峨雄壮,宛如神灵一般不可触碰,凡人视之,难免有些自行惭愧的感觉。
“怎么,你也觉得应该让他过来?”长孙弘问。
“九龙昂德不敢,这是先生决定的事情,我只是说出心头的想法。”九龙连忙解释,垂首道:“我们蛮人有句话,说一个有毅力的人,只要心意诚恳,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李掌柜性格坚毅,为人豪爽,他当兵为将,绝非纸上谈兵的赵括,不会比我差。”
“嗯?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倒是难得。”长孙弘意外的回头看了看他,笑道:“石门蕃第一勇士可极少夸人的。”
九龙面色红了一红,道:“先生过奖,我只是平心而论。”
“平心而论,你也说得不错。”长孙弘控缰而行,两侧树木苍翠,绿意盎然,有瀑布沿着远处的山顶倾泻而下,如银河玉带,倒挂山巅,其间群鸟掠过,鸣叫不休,一派大自然极美的风景。
于是长孙弘又减慢了几分马速,与九龙并肩而行:“李贵从小就有当兵的心思,又勤练武技,跟我二叔学的刀法炉火纯青,比我还要厉害几分,又能识文断字,要说起来,的确是个为将的苗子。”
“但他的短处,正是在于其性格,你说得很对,李贵豪爽耿直,我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大大咧咧的人心思偏偏又很细腻?过目不忘的本事从哪里来的?你说说,这两样矛盾的东西集合在一个人身上,不是很奇怪吗?或者说,这就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特务人才啊。”
他笑了几声,又道:“所以啊,我觉得,一个人有其长处,就有其短处,用人就该尽力的让他把长处发挥出来,掩盖他的短处。李贵这人,用在需要用假身份掩人耳目、又要跟外敌称兄道弟的打交道的场合,再合适不过了。”
“要说行伍参军,当然他也能做得很好,但是,九龙啊,我是存了私心的。”长孙弘望着远处的雪山,那般的壮丽恢弘,不禁有些痴了:“他的父母兄弟,都是当年我在村子里的邻居,每日里都能看到的。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想帮我,我很感激,但我不能让他涉险。”
“打仗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我无所谓,除了残废的二叔,我没有一个亲人了。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明白亲人间阴阳相隔的痛苦,在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