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坐在上面的高逾城隆阴着的脸愈来愈难看,终于,当众将七嘴八舌附和呼应的声音大到令他无法容忍的时候,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鼓噪节堂,尔等要营啸吗?”
他一发怒,众人立刻噤若寒蝉,闭上嘴巴不做声了。
高逾城隆居相位十二年,朝中爪牙无数,站在这里的将官,大部分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仰他鼻息过日子。
资历深厚如信直福、段彦震之类,纵然功勋卓越,平日里为求保住官位权位,同样也结好巴结他,逢年过节送礼行贿,跑得比谁都快。
可以说,高逾城隆打个喷嚏,整个大理都要感冒。
在高位久了,性子自然就要火爆一些,眼里容不得沙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能够把性格最平和友善的人培养成独断专横的跋扈上位者,更何况,在他上面的那人,还不一定压得住他。
所以高逾城隆非常愤怒:我这般高贵煊赫的人物,亲自领兵征讨一个不入流的蛮夷,统两倍于对方的强大军队,居然还要缩着脑袋躲在城里挨打,传出去,我脸还要不要?
他把桌子拍得山响,显示他的怒气值很高。
但信直福和段彦震梗着脖子,虽然不说话,但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的表情清晰透出一个信息:他们不退让。
开玩笑!打仗不是请客送礼,不是过家家的把戏,平日里大家吹捧着拍拍马屁,那是恭维你的好话,真要抡刀子砍人了,那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再让着你胡来岂不是把自己的脑袋送给你玩吗?上万条人命你当作儿戏,我们可不行!
“尔等诸多理由,在我听来,却不过是贪生怕死不思进取而已!”高逾城隆竭力压抑着怒火,伸手向下指指点点,挨个数着每个人的脸:“固守待敌自退?有这么打仗的吗?石门蕃有备而来,气势汹汹,大有不拿下本官的人头不罢休的气焰!如此可恶,他们会自己退回去?自欺欺人!”
他又拍了一下桌子:“自古有言,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垒,比的就是胆识,未战先言退,岂是为将者所为?不消言语,众将听令!”
高逾城隆这话出口,下面将官们都是心头一颠,知道相国是铁了心要出城寻石门蕃野战了。
他们哪里知道,高逾城隆内心里的惶恐。
那张檄文,当他一觉醒来发现就放在自己枕头边上的时候,那种害怕与愤怒,非常人所能理解的。
我是一国宰相啊,换个角度说,我就是大理之主,竟然被人摸进来观赏睡姿,那人指不定还在屋里停留了多久,月黑风高四下里无人,那一夜高逾城隆想起都后怕。
他当然不相信那檄文是长孙弘派人放进来的。
相国府戒备森严,比大理皇宫还要难以逾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石门蕃的蛮夷就算想做,短时间内也渗透不进来的。
必定是大理内部有人想谋害我。
这是高逾城隆首先想到的。
但是是谁呢?高氏掌权,只手遮天,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仇家无数。朝堂上众官恭恭敬敬献媚拍马,背地里说不定天天做个小人扎针,为了权势勾心斗角背信弃义的事情还见得少吗?
看谁都像。
思来想去,高逾城隆觉得,此事因石门蕃而起,如果不是这个蛮夷在外闹事,借着清君侧的名号举兵寇境,内部的跳梁小丑也没有这样的胆子。
解决问题要从根子上算起,于是顺理成章的,第一时间以雷霆之威击溃外敌,断了野心家们的念想。回头再挥兵屯于大理城外,威慑清查,这场乱子挥手可平。
在这样的全盘思考下,大将们要求求稳观望的作战意图,当然不能让高逾城隆满意了。
“本官决定,明日一早,将士饱食之后,开门出城,寻石门蕃逆贼邀战!”高逾城隆威严的站起,不容旁人插嘴的大声道:“护军信直福领前军,段彦震领中军,三军督监杨长惠领后军接应,大理立国数百年,威加四海,岂容宵小跳梁!各军须奋勇力战,不胜不退,本官将立于关城上为各军助威,金锣未响战不可休!如有不尊号令、擅自退兵者,本官军法无情!”
这就没得玩了。
话说到这份上,下面的人再怎么劝,再怎么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信直福等人面色红里发黑,憋得气都要从鼻孔里喷出来了。
什么叫外行指挥内行,什么叫不懂装懂,这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看众人无人应声,高逾城隆把眼瞪圆了怒道:“怎么?无人接令吗?”
军令公然不接,等同于谋反,众人扛不起这顶帽子,只得压着愤怒,纷纷躬身拱手,纷纷杂杂的道:“末将接令!”
高逾城隆满意的点点头,心头的戾气方才去了几分,顺口气坐了下来,挥手道:“去,各自准备吧,明日天明之时,再来此间点卯出征!”
众人于是鱼贯而出,走到外面,三五成群的议论起来。
段彦震靠近信直福,两个大理有数的知兵大将并肩走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护军大人,此番随相国出征,号称五万大军,其实不过两万五千,你我带的京中常备军一万五,余者都是附近的蛮兵乡勇,让他们抢劫可以,打仗就指望不上了,算起来我们能打的兵跟石门蕃旗鼓相当,没占多少人数上的便宜,相国却硬要出兵,如何是好?”
信直福摇着头,一个劲的叹气:“如何是好?我怎么知道?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