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似道的这一声喊,音调嘶哑,面如凝霜,全无起初那般镇定的意味,任何人一看,就明白贾大人发飙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是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贾似道不阴不阳的来堵王夔,是因为两人是不是在仕途上有什么冤仇,朝廷官多,林子大了什么事都有,虽然大家都是天子门生,不过暗地里门徒学生都是结党抱团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里面的水很深,指不定那件事就会得罪人。
官员之间关系不好上门找茬的,也不是没见过,不过王夔和贾似道两人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旁人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贾似道一定是来找王夔麻烦的,这是在场众人的一致意见。常人寻仇都讲究个兵对兵将对将,身份匹配,大人物也不会跟小人物一般见识,这里能和贾似道身份相当的,也只有王夔了。
但是谁也想不到,贾似道撕破脸皮发难的对象,居然是个团练使。
贾大人多少是个直学士、当知州的人物,怎么会跟川中一个团练使有联系?
连陈文都不由得怔了怔,眨巴眨巴眼睛,目光瞄向了王夔。
王夔面色阴沉下来,抚着胡须冷笑。
贾似道也没瞧他,王夔虽然位高,但却是个外臣,制置使在宋朝一抓就是几十个,能够在理宗皇帝心中占据地位的并不多,他们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比起有个姐姐当贵妃的自己,当然有些及不上的。
本事再大,也抵不过枕头风。
贾似道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敢带兵过来,毫不畏惧的挡路拦道,虽然未必敢做出什么事来,但这种举动本身就是极为嚣张的。
仗着的就是一条,你王夔我不怕得罪。
把话喊出去,贾似道就恶狠狠的盯着王夔身后,在一张张面孔中搜索,看谁会站出来。
王夔身后,都是些军官打扮的人物,身高体健,武夫纠纠,事先得到的消息说得很笃定,荣州团练使长孙弘就在这些人中间。
团练使是武官,贾似道想当然的认为,长孙弘必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武人。
“我就是长孙弘,贾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
不料大汉堆里无人应声,一个就站在王夔身边的身影,却施施然的站出来,踏前一步,泰然站定。
月朗星稀,火光照亮了天空,在无数火炬的辉映下,长孙弘身着一身青衫道袍,腰悬一把带鞘的手刀,头顶白色软角幞头,身材瘦削,背负双手,面露微笑,站在两帮人中间,镇定自若。
“你?”
不止是贾似道,空地上的鄂州人马,都愣了一下。
没有料到,一直站在王夔身边仿佛幕僚一样的年轻人,正是荣州团练使。
贾似道眯起眼,上下打量,只觉这个长孙弘,年纪轻轻,最多二十来岁,比自己起码小上十岁,皮肤有些黑,有蛮人的特征,态度却不卑不亢,两眼平视,一点没有畏惧的神情。
“你就是长孙弘?”贾似道冷冷的问,深吸了一口气。
“正是。”长孙弘依旧背着手,没有施礼的意思。
贾似道皱眉,没有说话。
“大胆!”贾似道身后的一个魁梧武将大喝一声,闪身过来:“小小团练使,见了制置使大人竟然如此无礼!”
他手指着长孙弘的脸,身子欺近,一脸横肉加上穿着亮银色的锁子甲,将健壮如牛的身躯衬托得无比的强大,此人身高与长孙弘相仿,仗着力大,伸右手就去拉长孙弘的领子。
他要趁其不备,将长孙弘拉个跟头,出个臭,跪在地上。
王夔面色一变,想要拦阻,但那武将动作太快,长孙弘又挡在他身前,根本伸不出手去。
至于后头的九龙昂德等人,则因为距离的原因,更无法指望了。
长孙弘看着他的手,眼神很直,仿佛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武将心中暗喜,化掌为爪,迅捷的伸向长孙弘的胸口。
手带劲风,眼看就要勾到衣领的时候,长孙弘动了。
脚下一错,身子微仰,躲开武将的爪子,两手后发先至,准确的拧住武将的右手手腕,身子旋转,腰板发力,一个顺手牵羊,人熊一般的武将,就被身不由己的扣着腕,一跤摔在了地上。
地上全是泥,千人踩万人踏,早已松软无比,武将的脸朝下,一头栽进了泥巴里。
“呸!”
他恼羞成怒的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泥,首先看到的是王夔的膝盖。
“免礼。”王夔微笑着扶着他的肩,拉着他的胳膊道:“贾大人的手下都这么多礼吗?”
贾似道面如沉水,牙齿都要咬碎了。
长孙弘是怎么把壮汉武将摔到地上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看清,但自己的统制被摔在王夔脚底下吃土,却是全场的人都看到的。
陈文等鄂州官员,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似乎有人在憋着笑。
贾似道看看仍然站在原地,好像动都没动的长孙弘,深呼吸一下,冲王夔淡然道:“沿江制置使司的人不懂事,王大人切莫在意,请大人恕他无礼之罪,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此人。”
王夔大笑一声,道声“不必!”随手一抛,将武将推得老远,武将羞愤难当,低着头悻悻的退下了。
“长孙大人果然好武艺,身怀绝技,武可定国。”贾似道幽幽的盯着长孙弘,从牙缝里蹦着字:“文武不分家,想必大人在治国一途,也有高见吧?”
长孙弘耸耸肩:“没有。”
贾似道哼一